何知行举着枪慢慢朝走廊尽头的那一处帘子走去。
一开始只有嗖嗖的冷风的,突然间冷风里夹杂了一点噪声,越来越大。
是脚步。
急急忙忙的脚步朝出口来。
何知行站在帘子外,耐心地等着这个人撞上枪口。
“啊!”
是老鸨,穿着有点脏的毛衣,脸上没有不浓妆艳抹,绑了一个侧肩马尾,一副邻家人妻的模样,这打扮还是遮不住她那傲人的身材。
“官爷?!”
女人言语里满是诧异,带着少许惊恐。
她低着头偏过想去看何知行身后,那个小萝莉是不是也跟过来了,结果却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龙娘,双角高耸。
“官爷,这位是……”
“我自己带了外菜,是中餐。”
“哦哦哦,里面还有几张剩的床……”
老鸨躬着身。
不是……
你真信啊?
何知行直截了当地问。
“上次我们也是这个时间来,人不是很多吗?”
“我们……我们不是几日后要撤离力士满了嘛?大家都没心思做生意了,回去收拾自己期待着北上。”
原来如此。
在这次的输送,会把十几万亚人运送到北方东西中三个不同方向上的数个州里进行安置。
毕竟不可能只逮着一个州薅。
他们会得到免费的住房,工作——
以及人籍。
被压迫了几百年终于出头,欣喜若狂很正常。
管理部里还说——就是底格斯说,各个安置所还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都是亚人自发组织的。
三人回到厂房里,此时这个曾经的欢淫之所空荡荡的,两边窗户上的玻璃千疮百孔,他们站在中间简直就是横向风重灾区。
那些帷帐和脏兮兮的床垫,曾经围观了无数次登上顶峰的极乐场面,此时也被一股脑地丢在角落,摞成一座高高的山。
油灯在旁边围了一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上次那个女孩,她还在这里吗?”
何知行问老鸨,踏了踏地上厚厚的落灰。
“她就在这里官爷!那个女孩很好心,知道我一个人收拾还来帮忙!”
女人满脸堆笑地把两人引到内室门前,何知行突然停下脚步。
“我们走后那她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受了刺激什么的?”
老鸨摇摇头,表示在那之后她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那就好。
他推门进入。
女孩正在梳妆台前和里面的自己对视,听到响动慌忙转过身来,见到何知行,脸上明显有些变化。
“喏。”
何知行递过去同声传译器,也给老鸨一个。
女孩没接,还是低头,怀里抱着什么。
老鸨见状连忙笑嘻嘻地接过,转过去绷着脸帮她和自己带上。
“还记得我吧。”
何知行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
还是不说话。
这姑娘是不是被迪维娜吓傻了?
“抬起头看我。”
他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翻到江饴的照片,回过身和子肥泉使了个眼色。
后者淡淡地点点头,示意她会盯着女孩的脸色变化。
“我不知道那个腋下长目的女孩是否是你的相好,你们是否互生情愫,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何知行顿了顿。
“既然上次那个妹妹和你说了,那我也不瞒着你,那个女孩杀的是街道斜对面那个军营里面的士兵,也是亚人——”
他比起手势。
“十三个,一个满编步兵班,班长和班副被直接咬断喉管,机枪手和一个步枪兵的头被撕咬下来,其他人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
“这些人本该死在战场上,现在不明不白地已经被埋在吧黎荣军院的旁边。”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被碎尸万段——抬起头看我,是不是这个人?”
女孩终于下意识抬头,何知行心中一喜,把手机横在面前。
她神色一凛,慌忙低下脸,挤出一句话。
“不是。”
子肥泉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尘埃落定。
唉……
这孩子。
何知行想想,缓和语气,说了一段自认为是安慰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她是苦出身,我们应该谅解她?”
“上次骂你的那个小妹妹,她是发国人,他们国家有一个很着名的宣言,里面有一句更着名的话,末尾用的是平等,而非公平。”
他站起身,想摸摸女孩的头,最终还是停住。
该走了。
“你们在一个安置所吗?”
老鸨点点头,表示会和女孩一起回去。
三人出门来,打算让她静一静,子肥泉突然问女人。
“你有没有想过回国?”
“……当然,一直都想,我等战争结束后就回去。”
……
何知行看着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不知是什么冲动把她们带到这片大陆,但在岁月淘沙后磨砺下来的只有那颗愈来愈烈的归乡之心。
那自己……
自己特么穿越过来的。
两人掀开帘子,何知行走在后面,回过头嘱咐。
“我们这次来对那女孩有些突兀,你安慰一下,可能她真的有点生情。”
“放心,我会和她谈谈心的。”
“那拜托……还有,这打扮更适合你,别化这么多浓妆了。”
老鸨愣住,半天才笑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
就此别过,管理部的两人出到楼外,何知被风一吹,打了一个喷嚏。
子肥泉突然问。
“你最后和那个妓女说的话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当然是那个女孩……”
“呵呵……算了,不揭底了——话说你到底喜欢小萝莉还是成女,我感觉你刚才那句话有点撩到她了。”
?
……
“——还有力气开玩笑,我可回去可没力气动了。”
“就炒一个菜。”
龙娘拉下脸,口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