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进间突然下起了小雪,打在玻璃上无声无息,子肥泉打开雨刷器,远处的空中一队武直飞过,直奔前线。
十几分钟了,已经经过了几个街区,何知行没等来她的下一句话。
……
“这是纪念碑大道。”
子肥泉突然说。
宽阔的道路的两边种满了树,红白色民居在里面夹缝求生,山毛榉和红枫大行其道。
路边时不时有一处半径十几米的糜烂,树枝和瓦砾各种残骸堆积在里面,这是被航弹打过的痕迹,有一些已经成了居民的垃圾坑,堆满黑色的大塑料袋。
“那是什么?”
何知行问,伸出手指着。
他们不时经过路边的等身黄铜雕,基座由大理石铸造。
“你指着的那具是阿瑟阿什,一个网球明星,他们把这些名人造成像摆在路边供人欣赏。”
子肥泉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早已路过的雕像。
……
看来这只龙娘很熟悉这里。
“你要带我去哪?”
“放心好了,不是拐走你。”
何知行撇了撇嘴,打开车载收音机,这次他没有再选乡村音乐,而是听一下国际形势。
南方联邦的领导者已经更换,他们似乎真的拔高了对亚人的地位,向北方服软,争取议和。
“战争就要结束了。”
他说。
子肥泉把着方向盘看了看何知行,耸耸肩,不置可否。
收音机继续放着,宋议长的南下似乎在国际形势上赢得了不少声势,南方军除了有议和倾向之外,似乎还想要帮助亚人建国……
建国?
何知行皱起了眉头。
“不要听了,媒体的牵强附会与捕风捉影不足为参考依据,明明两边高层什么都没说,你在前指也知道。”
子肥泉拍开他的手,换了一曲乡村音乐。
……
也是。
“到了没?”
“嗯——”
话音刚落,子肥泉踩下刹车,他们慢慢靠近路肩。
何知行当先开门,踩进一摊浅水里,这小雪触地即溶,到处湿答答冷冰冰的。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就是前线那么高频次的炮声都震不开阴云密布。
“跟我来。”
子肥泉下了车招呼他,两人走进路边一家咖啡店。
龙娘推开门,连带着后面的风铃都被撞得响了起来,她点了一杯咖啡,问何知行要什么。
“你请我吗?”
“快点,不然你请,我在动用我八百岁的养老保险。”
……
“——好好好,就你那份来一样的。”
子肥泉招呼店主,再给每人来一份热狗。
“中午先吃这些,晚上再吃饺子——”
这只龙娘似乎还对拯救她的那些面皮裹馅抱着希望。
……
“我第一次见到你主动吃西餐。”
“我已经主动吃了一百年了。”
“……你叫我来这地方有什么事?——为啥不回公寓待着。”
何知行把话题切入正轨。
“你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子肥泉翘起二郎腿,双手扶在膝盖上。
“你战争之后有什么打算?”
就问这个?
何知行想了想。
什么娶妻生子的不可能,他可不喜欢洋妞,要找也得找一个华夏人。
而且这个世界都有亚人这个设定了,那肯定得找一只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小癖好。
有长长的尾巴和角,种类也得稀奇一点,不能满大街都是——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龙娘。
“怎么了?回答我的话啊。”
龙娘侧身让过店主端上来的热狗和咖啡,站起来。
“去逛逛。”
她拿起自己的那份打开门,叫何知行跟上。
纪念碑大道上空无一人,冷空气刺进肺里,两人抓着手里的食物仅当暖手宝,走在人行道上。
“肯定是回国。”
他给出了答案。
自己在以前的世界天天羡慕着那些留学生,混个澳洲水硕也在网上似乎高人一等,外面的月亮似乎真的很圆。
但真来了国外,所有泡影一瞬间稀碎,一下子老实了,眼前全是语言不通的鬼佬在那乱叫,恨不得一人给一巴掌。
子肥泉似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点头,大跨步跃过一个水塘。
“那我现在告诉你,战争无法结束,南方联邦绝不会停战——”
……
“什么意思?”
何知行停下脚步,放下嘴边的咖啡。
“我的意思是,媒体说的全是假话,南方军确实换了领导者,但他们没有任何的停战意图,就算三个月后宪法第十三修正案通过,战争也不会结束,他们会继续打,没有期限。”
……
眼前的龙娘肯定是疯了,是不是饺子没包好精神受了刺激。
“——你问我战争结束之后有什么打算,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有。”
子肥泉叫何知行帮她拿着咖啡,自己跑到路边一个巨大的弹坑旁,把两片面包给挑出来扔掉。
……
这只龙娘还挺挑食,只吃热狗。
“三个月后,各国的部队会开始轮换休整,到那时会有航班。”
“民航?”何知行把咖啡递回去。
“不,军机,柔佛的几个师也会回去修整,可以搭个顺风车。”
……
“你去求底格斯了?就是这件事?”
子肥泉拉下脸,把最后一口热狗吞进嘴里。
“——什么叫求,只是了解一下状况,我在这边活了一百年,关系网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大。”
见后者不说话,她继续道。
“我们可以从柔佛转乘民航回到国内,海关不在话下——”
“也就是说,三个月后战争不会结束,但是你想带着我离开这里。”
“对,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你的责任心很强,宋绥不会看错人——当然我也不会,好好想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边的,但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你很想家吧,何知行。”
……
这只龙娘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似乎也有些不安稳,她啧了一声,猛然发力,把手里的空咖啡扔了出去,落在了下一个弹坑中。
“我木柄投过百米,这个算近了。”
子肥泉喃喃道,叹了一口气,转身。
“如何,想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