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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浸了冰的纱,缠在巨木的枝干上,久久不散,把整片丛林笼得灰蒙蒙的。狩猎队踩着湿滑的苔藓,在盘根错节的树藤间沉默前行,气氛沉得像块压在胸口的铅。

磐走在最前头,步伐稳得像扎根在地里,每一步都带着与丛林相融的默契。他偶尔停下,指尖捻起一撮泥土闻闻,或是盯着一片折断的叶片看半天,喉咙里发出极轻的音节,指引着方向。他是天生的猎手,举手投足间都是对这片蛮荒的掌控力,精准又锐利。

林岩跟在队伍中间,手里攥着根临时削的木矛——顶端用石刀刻出尖刺,握在手里沉得发笨,和猎人们那柄磨得发亮的黑曜石长矛比起来,像个孩子的玩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像小石子一样砸在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尤其是磐,从没回头看他一眼,可那宽阔的背脊绷得笔直,像堵墙,透着无声的威压,把他彻底隔在队伍之外。

空气又湿又热,腐叶的腥气混着野花的浓味,呛得人喉咙发紧。周围的虫鸣鸟叫此刻格外刺耳,林岩总觉得每片树叶后面都藏着危险,神经绷得快要断了。他努力回想救援时学的野外追踪技巧,盯着地面的脚印、树枝的断痕,可这些刻意的观察,在磐那与生俱来的丛林本能面前,显得格外笨拙。

队伍在一片泥泞的河滩边停了下来。地上的脚印乱得像麻,有鹿的、野猪的,还有一串巨大的分趾印,深得能陷进半个手掌,林岩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磐蹲在那串大脚印前,指尖量着印记的大小,眼神亮了亮——那是遇到好猎物的兴奋。他站起身,石矛指向脚印延伸的方向,那里的树林更密,光线暗得像傍晚。“Gana, borba!(走,大家伙!)”

猎人们瞬间精神了,握紧石矛,眼里闪着光。对他们来说,追大型猎物是勇士的荣耀,能给部落带回更多肉,比什么都重要。

“等等!”林岩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集中过来,磐缓缓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

林岩指着另一串脚印——那是野猪的,数量多,通向旁边一片灌木丛生的小丘陵。“那个,容易。”他努力用简单的词表达,“多,危险小。”

他想的是稳——野猪虽凶,可一群人合力,再加上陷阱,成功率高,肉量也不少;可那不知名的“大家伙”,谁知道有多厉害?用这么原始的武器去拼,太冒险了。

可磐只是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仿佛在说“你只敢挑软的捏”。他根本没再理林岩,大手一挥,率先往密林里走。

猎人们毫不犹豫地跟上,脚步踩得泥水四溅,没人回头看他一眼。在他们的世界里,勇气比什么都重要,林岩说的“安全”“效率”,根本不值一提。

林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快要融进树影里,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抛弃了一样。可他知道,不能离开队伍,在这丛林里,单独行动就是死路一条。他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越涌越高。

追踪持续了一上午,那“大家伙”的脚印时隐时现,显然警惕性极高,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猎人们的脸色越来越沉,精神高度紧张了这么久,连猎物的影子都没见着,体力耗得差不多了。

休息时,磐一拳砸在树上,树干晃了晃,落下几片叶子。他的脸色很难看——今天要是空手回去,他首席猎手的脸面就没了。烦躁像团火,在他眼里烧着。

林岩知道,机会来了。他走到一片开阔地,这里有好几条兽径交汇,是设陷阱的好地方。他解下救援包里的伞绳,开始动手。

他选了棵有弹性的小树,用力拉弯,用削好的木棍卡住,伞绳一端系在树梢,另一端做了个活套,铺在兽径上,再盖点枯叶伪装好——一个简单的套索陷阱就成了。

接着,他又用几根削尖的木棍和一块大石头,搭了个触发式的落石陷阱,只要有动物踩中机关,石头就会砸下来。

他的动作又快又专注,带着一种精准的算计,和猎人们直来直去的捕猎方式完全不同。

一开始,猎人们只是冷眼旁观,嘴角撇着,满是不屑。可看着陷阱一点点成型,他们的眼神变了——从鄙夷变成了惊疑。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用人守着,就能自己“抓”猎物?这太奇怪了,超出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磐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绷得紧紧的,没说话,可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心里的不平静。

就在林岩想解释陷阱怎么用的时候,旁边的灌木丛突然“簌簌”响起来,动静越来越大,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不等众人反应,一道黄褐色的影子带着腥风猛地扑出,直冲向离灌木丛最近的年轻猎人——那猎人还在发愣,根本没反应过来!

是鬣齿兽!像豹子一样大,牙齿又尖又长,最擅长偷袭,凶得很!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呼吸。那年轻猎人吓得脸都白了,眼睁睁看着血盆大口在眼前放大,连叫都叫不出来。

“小心!”

林岩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将年轻猎人往后拽了好几步!同时,他手里的木矛像离弦的箭,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刺——他没扎野兽的头,那里太硬,而是瞄准了它扑过来时必然暴露的脖子,那里相对柔软!

“噗嗤!”

木矛虽然粗糙,可这一下又准又狠,狠狠扎进了鬣齿兽的脖子里!

“嗷——!”

鬣齿兽疼得嘶吼起来,扑击的势头被打断,重重摔在地上,疯狂扭动着,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涌,染红了周围的泥土。它凶戾的眼睛瞬间锁定林岩,像要把他生吞了。

可就是这短短一秒的阻拦,给了其他人反应时间。

“吼!”磐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像头暴怒的狮子,猛地冲上前,手中的黑曜石长矛带着风声,“唰”地一下,精准地扎进了鬣齿兽的嘴里,从后颈穿了出去!

鬣齿兽的嘶吼戛然而止,四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林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猎人们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所有人都看着林岩,眼神彻底变了。

没有了怀疑,没有了轻视,只剩震惊、后怕,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感激。刚才那一刻,林岩没靠力气,可他的冷静、果断,还有那精准的一击,救了一个同伴的命!这比蛮力更让人震撼。

磐拔出染血的长矛,看着地上的鬣齿兽尸体,又看向林岩,眼神复杂得很。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直被他看不起的“智者”,在生死关头,比很多勇士都要勇敢。

可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咚咚”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像有人在敲巨大的战鼓。随着声音,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脚底下能感觉到那种沉重的震颤。

猎人们的脸色瞬间白了,连磐都握紧了长矛,眼神里满是警惕——这动静,绝不是一般的野兽!

远处的巨木开始摇晃,一个小山一样的身影在树缝里慢慢显现,长着长长的弯牙,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颤一下。

是猛犸!而且,它好像被血腥味惊动了,正缓缓转向他们的方向!

刚刚逃过一劫的狩猎队,瞬间被更大的恐惧笼罩住了。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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