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面圣自辩”的念头，把程咬金都吓了一跳。
“啥？你要见陛下？”程咬金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子，你知道那是啥地方不？那可是两仪殿！不是西市你家工坊！”
“程公，小子知道轻重。”林凡神色坚决，“但崔明诬告我‘亵渎御体’，这是要置我于死地！若不能当面澄清，就算有您庇护，这污名扣下来，我的生意也完了，以后在长安更是寸步难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还请程公代为引荐，成与不成，小子都感激不尽！”
程咬金看着林凡眼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劲，摸了摸虬髯，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行！你小子有种！俺老程就喜欢你这股子愣劲儿！走，俺带你进宫！不过俺可告诉你，见了陛下，该磕头磕头，该回话回话，管好你那张破嘴，别满嘴跑那些俺都听不懂的词儿！”
“小子明白！”林凡心中一定，有程咬金这莽……不对，是这耿直汉子带头，事情就好办多了。
程咬金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当即就拉着林凡直奔皇城。凭借着卢国公的面子，加上事情涉及“御前告状”和“御用之物”，通报之后，竟然真的得到了李世民的召见。
走在庄严肃穆的宫道上，林凡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两仪殿内，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平静，不怒自威。下方除了告状的崔明，还有几位大臣，包括面色不善的崔侍郎（崔明他爹），以及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长孙无忌，房玄龄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草民林凡，叩见陛下！”林凡依足了礼数，跪拜下去。程咬金则只是随意拱了拱手，站到了一旁。
“平身。”李世民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崔明状告你制皂不洁，亵渎御体，你有何话说？”
林凡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陛下，崔公子所言，纯属污蔑！草民所制‘净衣皂’，所用原料不过是寻常猪油、草木灰与水，经过加热、搅拌、凝固而成，过程简单，原料洁净，何来不洁之物？陛下明鉴，宫中尚食局亦曾取皂试用，若有问题，早已发现。”
崔明立刻跳出来反驳：“陛下！休听他狡辩！此物制作过程诡异，非煮非炼，焉知其中没有掺杂邪秽之物？且其去污效果如此奇异，必是用了妖法！”
林凡心里翻了个白眼：妖法？你丫才妖法，你全家都妖法！这是科学，懂吗？皂化反应！
他面上却恭敬道：“陛下，此非妖法，乃是‘格物之理’。”
“格物之理？”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个词出自《礼记·大学》，但被林凡用在这里，显得格外新颖。
“正是！”林凡开始他的“化学启蒙”，“猪油其主要成分为油脂，草木灰溶于水可得碱液。油脂与碱液混合，在一定条件下，会发生一种名为‘皂化’的变化，生成肥皂与甘油。肥皂分子一端亲油，一端亲水，故而能吸附油污，溶于水中，从而达到去污之效。此乃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之理，绝非妖法！”
他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语言解释，虽然“分子”、“皂化”这些词让在场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但“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这个道理，他们是懂的。尤其是那句“油脂与碱液生成肥皂与甘油”，听起来像模像样，似乎真有那么点道理，不像完全是胡诌。
崔明被噎了一下，强辩道：“巧言令色！就算不是妖法，你以此低贱污秽之物（指猪油）制作进献陛下之用，本身就是大不敬！”
林凡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从带来的箱子里（经过程咬金和侍卫检查）拿出几块包装好的“林氏御皂”，高举过顶：“陛下！草民敢问，猪肉是否可食？”
李世民愣了一下：“自然可食。”
“猪油是否可用以点灯、烹饪？”
“亦可。”
“既然如此，经过精心炼制、去除杂质、变化其形态而成的猪油，为何就变得低贱污秽，不能用于洁身了呢？”林凡逻辑清晰，反将一军，“若按崔公子所言，那用猪油炒的菜，陛下是否也不能吃了？用猪油点的灯，宫中是否也不能用了？此非护驾，实乃迂腐之见！”
“你……你强词夺理！”崔明气得满脸通红。
“够了。”李世民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论。他目光落在林凡手中的肥皂上，“林凡，你方才所言‘格物之理’，倒也有趣。朕且问你，你既通此理，可知晓其他‘格物’之用？”
林凡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这是展示价值的机会！
他脑筋飞速转动，瞬间想到了一个既符合时代需求，又能震撼全场，还不会太过惊世骇俗的东西。
“回陛下，草民于‘格物’一道，只是略知皮毛。但偶有一得，或于农事略有裨益。”林凡躬身道。
“农事？”李世民坐直了身体，来了兴趣。贞观年间，民生凋敝，农业是帝国的根本。任何能提升农业产出的技术，都是他极度关心的。
“是，陛下。”林凡开始描述，“草民曾观农夫犁地，所用直辕犁，转弯不便，尤其在地头掉头时，费力费时，且需二牛牵引，寻常农户负担不起。草民琢磨，若能改良犁具，使其转弯灵活，或许能提升耕作效率。”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比如，将直辕改为曲辕，缩短犁架，增加犁评和犁箭，控制入土深浅……如此，或可一牛牵引，操作省力，转弯灵活，深耕浅耕皆宜。”
他描述的，正是后世历史上着名的“曲辕犁”（江东犁）的基本原理！这东西在唐朝中后期才出现，现在提前拿出来，绝对是黑科技！
殿内安静了一瞬。程咬金是听不懂，但觉得好像很厉害。崔明和他爹是一脸不屑，觉得林凡在吹牛。而李世民、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真正懂政务、关心民生的人，眼神却瞬间变了！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虽然不懂具体技术，但林凡描述的那种“一牛牵引、转弯灵活、控制深浅”的犁具，如果真能实现，对农业生产的提升将是巨大的！这意味着更少的畜力投入，更高的工作效率，更多的土地能被精耕细作！
李世民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凡：“此言当真？此犁……你可知如何打造？”
林凡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赌对了！他恭敬道：“回陛下，草民只有一些粗浅构想，需寻经验丰富的工匠，根据构想反复试验、修改，方能成型。草民愿将所知构想尽数献出，供将作监工匠参详！”
他没有大包大揽，而是表现得谦虚且愿意贡献，这态度让李世民更加满意。
“好！此事若成，你于国于民，皆有大功！”李世民龙颜大悦，看向林凡的眼神彻底不同了。之前或许只是一个有点奇巧的商人，现在，却是一个可能带来农业革新的“人才”！
“至于崔明所告之事……”李世民目光转向脸色煞白的崔明，语气转冷，“查无实据，诬告良善，念你年少，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崔侍郎，教子无方，罚俸三月！”
“臣（草民）领旨，谢陛下隆恩！”崔明父子面如死灰地跪倒在地。
林凡也赶紧跪下：“谢陛下明察！”
危机解除，反而因祸得福！
李世民看着林凡，沉吟片刻，又道：“林凡，你于格物之道，既有天赋，便不要浪费。这犁具之事，朕会交代将作监，你需从旁协助。至于你那‘净衣皂’……嗯，往后宫中用度，便由你按时供应吧。”
这就是正式确立了“皇商”的身份！还是陛下亲口御封！
“草民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林凡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叩首领命。
从两仪殿出来，林凡感觉像做了一场梦。程咬金搂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几句话就把崔家小子和他那老狐狸爹给收拾了！还混了个皇商！以后跟着俺老程，吃香喝辣！”
林凡陪着笑，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肥皂的危机过去了，皇商身份拿到了，还搭上了“曲辕犁”这个超级项目……这开局，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然而，当他回到苏家，正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苏婉儿时，却见苏婉儿站在院中，手中拿着一张精美的帖子，脸色有些微妙。
“林凡，程府派人送来的。”苏婉儿将帖子递给他，“是程夫人下的帖子，邀请我……和你，明日过府一叙，说是要详细说说进宫赏花会携带样品之事。”
林凡接过帖子，心里正为得到程夫人正式认可而高兴，却听苏婉儿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送帖子来的嬷嬷还说……程小姐，对你发明的那个‘防狼皂’，很是好奇，想当面问问你呢。”
林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程铁英？那个将门虎女？她怎么会对防狼皂感兴趣？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程咬金那“嘿嘿”的坏笑，以及程小姐可能舞刀弄枪、追着他询问“这玩意儿能不能抹在箭头上”的画面……
林凡忽然觉得，这程府之行，恐怕不会像面圣那么轻松了。
（第1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