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的电梯还在慢悠悠地上来。
江听芙站在电梯口,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
她低着头夹在中间,有种偷情被抓的感觉。
季欣意也不管裴青序在旁边,直言直语:“好啊江听芙,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请你吃饭也不吃,原来是有约了,有约就有约呗,怎么还不告诉一声啊?见不得人吗……”
江听芙充耳不闻,眼前一片阴影遮盖。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眸底的冷光疏远凌厉:“季小姐,贵公司还管员工下班后的私生活吗?”
不同于对江听芙的温和。
裴青序对旁人一向淡漠,纵使维持着表面的礼貌,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也不会减轻,直面压得人喘不过气。
季欣意喋喋不休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
她和裴青序没有过正面交锋,也没说过话。
换句话来说,在生意场上裴青序和她甚至不是一个辈分的人。
从前她只听说,连她爸都要看裴青序三分脸色,像她两个哥哥,和裴青序更是没法比。
总之是京市里头等厉害的人物。
但后来裴青序和江听芙结婚又离婚,听说还是江听芙主动离的婚。
季欣意就又觉得,裴青序没想象中的厉害了。
至少……
在江听芙身上,和她一样吃瘪。
所以才会十分胆大,在商场那次直言不讳地当面对裴青序冷嘲热讽。
到底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如今人站在眼前发了话,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更何况这人还是季氏的“大金主”。
季欣意燃起的气焰悄无声息地散了,声音也不再尖锐。
“不管。”
江听芙:“?”
江听芙从裴青序身后探头,一脑门的问号。
裴青序这么好用?
太神奇了,跟按了静音键似的,让季欣意这个大喇叭一下就安静了。
叮---
电梯来的快,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江听芙看着跟个假人一样安静的季欣意,心情莫名舒畅,抬手戳了戳身旁的裴青序。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温和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季欣意嘴角抽搐。
江听芙也不客气,把他手上的下午茶接了过去:“多谢裴总今日款待,我和季副总顺路,就不用裴总送我回去了。”
季欣意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锐利如芒的视线从袋子移到季欣意头顶上方,情绪不明地发问:“季小姐和听芙顺路?”
季欣意嘴比脑子快:“不顺,我下午有事,不回公司了。”
江听芙:……
裴青序勾唇,笑得礼貌却没有温度,俯身把江听芙手上的袋子又拿了回来:“既如此,就不麻烦季小姐了。”
电梯门打开。
裴青序率先踏出。
江听芙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欣意,压低声骂:“你可真有骨气啊季欣意。”
对着她大呼小叫。
对着裴青序一声不吭。
季欣意恨不得将她一脚踹出电梯:“快走吧你!”
待会那谁又折回来了。
……
车子驶回季氏楼下。
裴青序替她解开安全带:“明天想吃什么?我早些来。”
江听芙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
“那什么……”她心虚得不敢抬头,“我想了想,你这么忙,午餐还是我自己解决吧,我不是拿着卡吗,有钱吃饭的。”
车里的冷气太足,江听芙缩了缩脖子。
男人下颌绷紧,听不出情绪:“有钱吃饭指的是吃三明治?”
江听芙猝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电话里说的。”
“……”
“听芙,”裴青序幽深的瞳孔里映着她刻意拉远的距离,“你是在替我省钱,还是替你自己省钱?”
江听芙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主儿。
她如今把卡收下,是不得已,没办法的办法。
但她那些寥寥无几的扣款信息,无一不在像裴青序印证她那天收卡时的话。
她在记着。
她要还的。
她当午餐吃下的那些三明治,全都一笔笔记着,要还他。
他裴青序会差那些钱吗?整个京市都知道裴家最不差的就是钱,她江听芙也知道。
可她就是要还他,还清一分一毫,为自己预设好后路,一条与他裴青序毫无瓜葛的后路。
车里气氛冷下。
裴青序喉头酸涩得厉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握紧又松开,青筋乍现。
车里隐隐的幽香飘来,他只觉得心头更加燥闷,可偏头看见几乎将身子贴紧车门,距他千里之外的人。
又气又不忍心。
咔嚓!
车锁打开。
江听芙动了动,用余光看了眼他,动作极快地打开车门,站在了车外:“我明天不吃三明治了,会自己好好吃饭的,就不麻烦裴总了,多谢裴总,裴总再见。”
油盐不进。
心情好的时候连名带姓叫几声“裴青序”,有外人在或者想起来要跟他划清界限时就一口一个“裴总”。
裴青序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挫败感。
气得胸闷。
来回哄了一路,临到季氏了自己非得多问一嘴。
不问还好,一问就变卦。
见裴青序冷着脸不说话,江听芙也丝毫没有自己把人惹毛了的自觉,挪着步子就要走。
裴青序叹了口气,无奈:“下午茶,拿走。”
“哦。”
都打包了,不吃白不吃。
江听芙折回去,抱起下午茶就走。
后视镜里,清瘦的身姿娇美灵动,长卷发随着步子扬起,隐隐能看出几分轻快之意。
裴青序看着人走远,消失。
生平第一次,想骂脏话。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裴青序单手操作着方向盘,接听。
电话那头吊儿郎当的声音是贺霄:“阿序,今晚蚀光A一包厢,左珩生日,我和万莫霆都去,你总不能再拒了吧?”
“嗯。”
“嗯是几个意思?”
嘟———
已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