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趴在地上，耳朵里嗡得像有群蜜蜂在钻。左肩那一下砸得不轻，整条胳膊都麻了，动一动就跟抽筋似的。他吐了口血沫子，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灰和血，黏糊糊的。
眼前烟尘还没散尽，焦黑的躯体倒在废墟中央，六对翅膀断的断、歪的歪，像被踩烂的铁皮风车。胸口那半块青铜鼎还在冒紫光，边缘烧得卷了起来，上面刻着几个小字：“苏氏血脉专用”。
他盯着那几个字，呼吸慢了一拍。
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闹鬼。刚才那一击确实打中了核心，可这玩意儿临死还来个自爆，摆明是防人靠近的后手。他撑着地想站起来，右腿一软，膝盖磕在碎玻璃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行啊……还挺狠。”他咬着牙低声道。
脑子里回放刚才的战斗——那家伙说话时眼神空洞，动作却精准得离谱，每次他刚起念头要出招，对方翅翼就提前闪紫光，像是能预判他的下一步。更别提那些话，句句往心窝里扎，偏偏语气、语调连个错音都没有，跟录音重放一样。
但现在想通了。
那不是意识，是程序。
真正的控制源，就是那尊鼎。翅翼只是执行机构，嘴巴也只是扬声器。从头到尾，它根本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响应指令”。就像一台绑了人皮的机器，按着设定好的剧本走流程。
难怪镇魂鼎会自动护主。外来的神识波动进不来，说明里面压根没神识。
苏逸喘了口气，拖着伤腿往前挪了几步。每动一下，肩膀就抽一阵疼，但他没停。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线索就在眼前，哪怕只剩半块残片，也得看清楚。
他蹲下身，伸手去够那块青铜残片。
指尖刚碰上金属表面，一股微弱的震动顺着指腹传来。紧接着，紫光一闪，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激活进度：73%”
他眯起眼，把残片翻过来又看了一遍。
“73%？”他低声念了一遍，“也就是说，这东西还能继续启动？还是说……已经运行了七成多？”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另一具玻璃舱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缝，液体正在缓慢渗出。但那里面的人没动，眼睛闭着，胸口的鼎也没亮。
虚惊一场。
他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研究手里的残片。材质和他体内觉醒的九鼎一模一样，纹路走向也吻合，尤其是那个窃运鼎的标志，几乎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这块鼎是完整的，不像他体内的都是碎片逐步激活。
“养父给我的那本书……是不是也是他们造出来的？”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如果‘承鼎人’能批量做，那功法呢？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秘传，而是实验室里印出来的东西？”
他甩了甩头，把杂念压下去。
现在想这些没用。关键是这块残片能干什么。既然写着“苏氏血脉专用”，那就说明这鼎认人。不是随便谁都能用，得是他这一脉的血。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十岁那年，养父塞给他一本破书，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结果几年后家里出事，房子塌了，母亲没了，养父也失踪。他被人救出来时，怀里死死抱着那本书，一页都没少。
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巧合。
现在看，哪有什么巧合。
他攥紧残片，指节发白。
正想着，忽然感觉掌心一烫。低头一看，融兵鼎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再看那残片，紫光竟开始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似的。
“你在吞它？”他在心里问。
没有回应，但那种熟悉的拉扯感出现了——就像之前吃掉机械触手的能量一样，融兵鼎在主动吸收残片上的某些东西。
他没阻止。
反正这玩意儿已经是废品，能榨出一点是一点。
几秒钟后，紫光熄灭，残片变得冰冷黯淡，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能量。而他体内，融兵鼎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吃饱了打了个嗝。
“吃完了？”他挑眉，“味道怎么样？”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他抬头一看，天花板已经开始塌陷，钢筋扭曲着往下坠，一块接一块的合金板砸落地面，溅起大片烟尘。整个实验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了口子，结构正在快速瓦解。
他赶紧把残片塞进衣服内袋，扶着墙站起来。
不能再待这儿了。
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一滑。低头才发现地面裂了道缝，底下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熔岩在流动。他跳开两步，裂缝瞬间扩大，一道火线喷了出来，差点燎到裤脚。
“得快点。”
他咬牙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耳边还是嗡嗡的，右边完全听不见声音，左边也只能勉强分辨动静。视线也有点模糊，估计是刚才爆炸震到了脑袋。
走到通道口时，他停下脚步。
前面原本是一排仪器柜，现在已经全塌了，堆成一座小山。唯一能过的地方是右侧那条窄道，但上面横着一根断裂的承重梁，随时可能掉下来。
他盯着那根梁看了两秒，深吸一口气，准备冲过去。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一热。
化形鼎自己动了。
一股暖流从心口涌出，顺着手臂蔓延。他低头一看，右手皮肤开始泛青，指甲变长，指骨拉伸，转眼间变成一只半龙爪的模样，关节处还冒出细密鳞片。
“这时候给我加戏？”他愣了下，“你要帮我开路？”
没等他反应，那只龙爪猛然抓向头顶的钢梁。
咔的一声，整根梁被硬生生掰弯，腾出一人高的空隙。他怔了怔，收起龙爪，活动了下手腕。
“谢了啊。”
他钻过缺口，刚落地，身后轰隆一声，整段走廊彻底塌了。烟尘冲天而起，把他呛得直咳嗽。
前方是一片开阔区，曾经可能是主控台的位置，现在只剩下几根立柱和一堆烧焦的线路板。远处有扇门，门框变形，门牌歪斜，依稀能看见“S-03”几个字。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越来越稳。
每走一步，体内的鼎就轻微震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什么。融兵鼎吃饱了，焚元鼎蠢蠢欲动，镇魂鼎安静地守在识海深处，蛟魂则没了声息。
快了。
真相就在这条路上。
他走到那扇门前，抬手推了一下。
门没动。
用力一撞，才哐当一声裂开条缝。他侧身挤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角落里一盏应急灯闪着红光。
地上躺着几具实验服，全都腐烂了，只剩骨架。墙上挂着块电子屏，屏幕碎了，但还能看到最后一条日志：
“第十二批次实验体激活失败，原因：血脉排斥率过高。建议调整基因模板参数，优先保留‘鼎纹亲和性’指标。”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慢慢蹲下，从一具尸体手里抽出一张工作卡。
卡面上印着照片，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铭牌。
名字：林振邦。
职位：高级研究员。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
“项目代号：承鼎计划——目标：实现鼎力工业化复制。”
苏逸盯着那张脸，忽然笑了。
“林振邦？”
他把卡片翻过来，在背面发现一行手写的小字：
“若实验成功，请务必销毁所有记录。我不希望小逸知道这一切。”
他手指一顿。
这张脸……
他见过。
小时候发烧，半夜醒来，床边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他量体温。养父站在旁边，脸色很难看。
那人走后，养父坐在椅子上抽了半宿烟。
原来是他。
他捏紧卡片，指节咯咯作响。
正要起身，忽然感觉内袋里的残片又开始震动。
他掏出来一看，原本熄灭的紫光，竟然重新亮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光芒顺着纹路游走，在表面拼出一个新的数字：
“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