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会见所带来的震撼与思辨尚未完全平复,一道来自【稽查司】的紧急任务指令便打破了驿馆的宁静。指令由崔珏判官亲自转达,语气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位于忘川下游,靠近‘阴阳壁垒’薄弱处的一个小型哨所,半日前失去了所有联络。哨所规模不大,通常由一队十名阴兵驻守,负责监控周边阴阳节点的稳定。最后一次传讯并无异常,失联极为突然。”崔珏将一枚标注了哨所位置的玉简交给苏岩,“十殿决议,命尔等即刻前往调查。此事涉及阴阳节点,关系重大,需谨慎处置,查明原因后立刻回报。”
又是稽查司的任务,而且直接指向了敏感的阴阳节点。苏岩接过玉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职责所在,不容推辞。
“晚辈领命。”
没有多做耽搁,四人一宠立刻出发。通过酆都城的传送阵,他们抵达了忘川下游一处相对荒凉的河岸。按照玉简指引,沿着河岸向南行进约百里,一片笼罩在淡淡灰色雾气中的丘陵地带出现在眼前。这里的气息比酆都城周边更加混乱,空气中阴阳二气的界限似乎有些模糊,正是那种容易产生不稳定阴阳节点的地方。
很快,他们找到了那座依山而建、由冥基石垒砌的小型哨所。哨所寂静得可怕,连通常游荡在幽冥野外的低阶游魂都不见踪影,只有灰色的雾气无声地流淌。
“有血腥味……不,是魂能溃散后残留的腐朽气息。”白芷眉头紧蹙,她对这些气息最为敏感。
墨痕放出幽影侦察者,悄无声息地潜入哨所侦查。片刻后,他脸色难看地收回机关:“里面……没有活口。十个阴兵,全都……形神俱散。”
众人心中一沉,快步进入哨所。眼前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十具阴兵的铠甲依旧完好,但内部的魂体却已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具具空洞的甲胄瘫倒在地,如同被掏空的蝉壳。他们的武器甚至都还保持着警戒姿态,显然是在一瞬间遭遇了无法抵抗的袭击。
哨所内部没有任何激烈战斗的痕迹,唯有在地面和中英位置,残留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的漆黑污渍。这股污渍散发着极其精纯而邪恶的终末之力气息,比他们在葬魂原感受到的更加凝练、更加令人作呕!
“是被某种邪法强行抽干了魂能本源!”云笈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些黑色污渍,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手法极其歹毒,而且……非常高效,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苏岩脸色凝重,催动罗盘。银光亮起,【能量溯源】功能自主激发,仔细分析着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罗盘清晰地反馈回终末之力的污染特性,但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在这浓郁的终末气息掩盖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精纯的阴寒能量残留,这能量……似乎与地府某位高层的本源有些相似?
他正欲更仔细地探查,突然——
“唰!唰!唰!”
数十道强大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哨所外围涌现,瞬间将整个哨所包围!人影闪动,一群身披玄黑色重甲、铠甲上铭刻着冰山纹路、气息森然的精锐阴兵冲了进来,为首者,正是那位面容冷峻、曾对苏岩罗盘表现出超常兴趣的楚江王副手——司徒隐!
司徒隐目光如鹰隼,迅速扫过哨所内的惨状,最后定格在正在催动罗盘的苏岩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如此!”司徒隐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苏岩!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终末邪魔,残害我地府同僚!”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司徒判官,何出此言?”苏岩强压怒火,沉声道,“我等奉命前来调查哨所失联之事,到达时便是这般景象!这明明是终末教团所为!”
“终末教团?”司徒隐冷笑一声,迈步走向一具阴兵的空壳铠甲旁,弯腰从铠甲缝隙中,拈起了一缕极其微弱的、闪烁着星辉的能量残留!“那这又作何解释?此乃你独有的星辰灵力气息!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苏岩瞳孔骤缩!那缕星辰气息确实与他的灵力同源,但其出现的位置和状态都极其诡异,仿佛是被人刻意放置在那里!这是栽赃!
“荒谬!”墨痕忍不住怒道,“我们刚到不久,这分明是有人陷害!”
白芷也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司徒判官,此间怨气与终末之力浓郁,苏大哥的星辰之力乃秩序之基,怎会与此同流?还请明察!”
司徒隐却不为所动,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尔等生者,本就来历不明,身怀异宝,行事诡秘!先是在幽冥界掀起偌大风波,如今又在此制造惨案,留下终末之力与自身灵力痕迹,是想嫁祸他人,还是与终末邪魔演一出苦肉计,以骗取我地府更大信任?!看来上次问询,本官对你们的怀疑,一点都没错!”
他大手一挥:“来人!将这群勾结邪魔、残害阴兵的要犯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亲兵齐声应和,强大的煞气连成一片,如同冰冷的潮水向苏岩等人压来。这些亲兵等级普遍在37级左右,数量是苏岩他们的数倍,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司徒隐,形势瞬间危急!
苏岩眼神冰冷,罗盘银光在掌心吞吐,星璇也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墨痕的机关蓄势待发,白芷和云笈也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不可能束手就擒,一旦被坐实罪名,下场可想而知!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住手!”
两声断喝几乎同时从哨所外传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挡在了苏岩等人与司徒隐的亲兵之间。正是黑无常范无救与白无常谢必安!
范无救面色阴沉如水,手中勾魂锁链哗啦作响,冰冷的目光直视司徒隐:“司徒判官,何事需要动用如此阵仗,对付几位协巡使?”
谢必安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哟,司徒老兄,这么大动静?这几位可是刚立下功劳,十殿挂了号的协巡使,你说拿人就拿人,可有十殿手令?还是仅凭你司徒判官……一面之词?”
黑白无常的及时赶到,让紧张的气氛骤然一缓。他们在地府资历深厚,实力强大,且直属阎罗王管辖,并不太卖楚江王一系的面子。
司徒隐见到他们,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冷声道:“范兄,谢兄,此乃我稽查司分内之事!现场证据确凿,这苏岩的灵力残留与终末邪力并存,他们嫌疑最大!本官按律拿人,有何不可?”
“证据?”白无常谢必安尖细地笑了笑,走到那缕星辰之力残留处,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啧啧,这玩意……也太明显了点吧?老范,你说是不是有人当我们哥俩是傻子,还是当他自己是傻子?”
黑无常范无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但态度显而易见。
司徒隐脸色更加难看:“谢必安!你此言何意?莫非是要包庇嫌犯?”
“包庇?不敢不敢。”谢必安摆摆手,“只是觉得,办案嘛,要讲证据链完整,单凭这一缕谁都能伪造的灵力痕迹就定罪,未免太过儿戏。再说了,这几位可是有崔判官和咱哥俩作保的,你要拿人,是不是也得先跟上面通个气?”
他这话绵里藏针,既点出了证据可能伪造,又抬出了崔珏和他们自己,甚至隐隐指向了十殿中的阎罗王。
司徒隐眼神变幻,死死盯着黑白无常,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苏岩等人,知道今天有这两位在,强行拿人已不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好!既然二位无常作保,本官就给这个面子!但在事情查清之前,他们不得离开酆都城半步,需在驿馆禁足,随时接受稽查司传唤!否则,休怪本官按地府律法,从严处置!”
说罢,他狠狠地瞪了苏岩一眼,尤其是他手中的罗盘,仿佛要将它看穿,然后才带着满腔不甘的亲兵,悻悻离去。
看着司徒隐等人消失在山道尽头,众人才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无比沉重。
“多谢二位无常大人解围!”苏岩躬身行礼。
黑无常范无救摆了摆手,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酆都。”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补充道,“此事,透着古怪。”
白无常谢必安则凑近苏岩,低声道:“小家伙,你们这是让人给盯上了,而且对方出手狠辣,不惜牺牲一队阴兵来设局。回去后万事小心,暂时蛰伏,我们会暗中调查。”
返回酆都城的路上,气氛压抑。刚刚建立起的些许信任和立足之地,因这突如其来的陷害而变得岌岌可危。司徒隐的恶意几乎毫不掩饰,而他能调动一队阴兵作为牺牲品来设局,其在地府的势力与行事之狠辣,也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裂痕,已在地府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悄然出现。苏岩团队被软禁在驿馆,如同置身于风暴眼中,四周暗流涌动,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