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人的视察和勉励,如同在疲惫不堪的抗洪大军心中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暖流和力量。士气空前高涨,军民们喊着号子,更加拼命地加固着堤坝,仿佛拥有了无穷的精力。
然而,大自然的力量是冷酷而无情的。就在首长离开后不久,上游地区再次遭遇极端强降雨,新的、更加庞大的洪峰组合成型,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和威力,咆哮着向下游扑来!
预警传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有所下降的水位再次疯狂上涨,并且迅速超过了历史最高水位!之前出现险情的堤段再次告急,新的管涌、渗漏在漫长的堤线上不断出现!
“顶住!必须顶住!身后就是家园,就是父老乡亲!”张将军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但他依旧像一尊铁铸的雕像,屹立在最危险的堤段上,亲自指挥。
沙袋扔下去,瞬间就被冲走。石头抛下去,如同泥牛入海。水流变得异常湍急和凶猛,浪头一个接一个地砸在脆弱的堤坝上。
“报告!3号区域出现大面积滑坡!” “报告!7号闸门基础被掏空,快要顶不住了!” “报告!抢险队人手不够了!沙袋快跟不上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段之前经过沉船减压、本以为已经稳固的堤坝,在超高水位和疯狂浪涛的持续冲击下,基础终于被彻底掏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响,猛地垮塌了数十米!
堤坝上,已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狂风卷着暴雨,抽打得人睁不开眼。洪水像一头彻底发狂的巨兽,怒吼着,撞击着,撕扯着脆弱的人工屏障,战士们拼命地打桩、投掷沙袋,但扔下去的石料和沙袋瞬间就被巨大的水流冲得无影无踪,之前已经出现过管涌的堤坝,在洪峰的疯狂冲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迅速扩大,浑浊的水柱喷涌而出!
浑浊的洪水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洪荒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决口处倾泻而下,直扑堤下尚未完全转移的几个村庄!
“不好!决口了!快!堵口子!”张将军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没有任何犹豫!他甚至来不及穿好救生衣,就要第一个扑向那即将崩溃的决口处,试图用身体阻挡洪水!几乎在决口发生的瞬间,张将军一把夺过旁边战士手中的应急绳索,第一个就要往那汹涌的决口里跳!
“首长!不能跳!”警卫员和参谋们死命拉住他! “放开!老子是指挥员!我不跳谁跳!”张将军奋力挣扎,眼睛赤红如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动容的一幕发生了。堤坝下,那些还没来得及撤离、或者舍不得离开家园一直守在附近的村民们,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看到了将军要跳,看到了战士们纷纷准备跟着跳下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泞中,朝着堤坝的方向,双手合十,哭喊着磕头:“领导!别跳了!求求你们别跳了!房子我们不要了!地我们不要了!别跳了啊!不能再死人了!!”
她这一跪一哭,瞬间引爆了所有百姓的情绪。 “求求你们了!别跳了!” “孩子们!上来啊!太危险了!” “我们撤!我们马上撤!你们快回来啊!” “爹——娘——你们快求求解放军别跳了啊!”
上来啊!房子我们不要了!地我们不要了!别跳了!我们要人!我们要你们活着啊!” “孩子们!上来!快上来!求你们了!”一位母亲对着洪水中时隐时现的绿色身影哭得几乎晕厥。 “解放军叔叔!你们上来啊!”孩子的哭喊声令人心碎。
人民的哭喊,更加刺痛了水中将士的心,却也更加坚定了他们牺牲的决心!他们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
成千上万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哭喊声、哀求声震天动地,与洪水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撕心裂肺!他们宁愿舍弃祖祖辈辈的家园,也不愿再看这些子弟兵为了他们去送牺牲了!
这悲壮的场面,让所有战士都泪流满面,动作不由得一滞。
张将军看着堤下跪倒哭求的百姓,虎目含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但他猛地一擦眼睛,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哭喊: “乡亲们!你们起来!都起来!这不是房子地的事!堤坝后面还有更多的村镇,还有铁路干线!这口子不堵上,损失更大!牺牲更大!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战士们!跟我上!!”
最后一句,他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话音未落,他猛地挣脱了阻拦,义无反顾地、如同扑向火海的飞蛾般,纵身跳入了那冰冷湍急、满是漩涡和暗流的决口之中!
“首长!!”!!”
傲天一直紧跟在张将军附近,他看到将军跳下,看到百姓哭求,看到那巨大的决口吞噬着一切。前世消防员的使命感和此刻澎湃的热血瞬间冲垮了一切理智!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比身边的战士反应更快,抓住一根绳索,也跟着跳了下去!
“傲天!!”指挥部的人发出惊呼,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也……
将军和少年的纵身一跃,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保护首长!保护傲天小朋友” “堵住决口!” “党员突击队!上!”
一声声怒吼响起!无数的战士、民兵、志愿者,红着眼睛,如同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绑着绳子,奋不顾身地跳入那咆哮的洪流之中!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人墙,试图减缓水流的速度,为后续投放石料沙袋创造条件!
这是一场人与洪魔最直接、最惨烈的搏斗!冰冷刺骨的洪水冲击着身体,水下暗流拉扯着四肢,杂物不断撞击着身体。不断有人被冲走,又被战友拼命拉回来,不断有人体力不支,喝下浑浊的江水……
傲天跳下水后,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碎。他拼命稳住身形,运用起所有的水中技巧和力量,靠近张将军,和他以及其他战士紧紧挽在一起。河水冰冷,但相挽的手臂却异常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