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还是没忍住。
他救了一个人。
姑且算是人吧。
看着很可怜。
是一个小男孩。
也是从巽字碑底下爬出来的。
他放声哀嚎:“救…命…!谁来…拉我一把…我爬不动了…下面…下面有东西在拖我回去…!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吧!”
这个男孩看着实在太小了一些。
大抵也就六七岁。
而且,很像……很像他小时候的一个伙伴。
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次道别就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小伙伴,他一直玩的很好。
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说了一次我回家吃饭了,就再也没有见面。
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能是搬家了。
也可能是出去玩了。
就是很普通,很随意的一次再见。
所以,张可突然发现了这个小男孩。
他已经记不起那个小伙伴具体的相貌,但是这样一个小孩子在自己面前呼救。
张可就没有忍住……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白日里陪沈鸢,晚上带着姜凝去太古林。
山门殿已没有人来了。
当然这几天还是很热闹。
天天去太古林采集还魂草,挖魔兽的眼睛,回来给沈鸢用。
“……唔!这双眼睛怎么说呢!我觉得吧,它很厉害!它是热成像的,你们懂什么是热成像么?”
“……喔?这个眼睛,诶?这个眼睛看见的世界饱和度好高哦!”
“……这个眼睛好像能看出一个人的善恶度哦!”
只是每双眼睛只能看一小会儿,玩够了就不能用了。
当然,对于我而言找魔兽眼睛还是很轻松的。
沈鸢喜欢玩,就给它挖。
就是其它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尤其是我家陆吾,最近一直躲我。
还总捂着自己的眼睛。
而眼下,不只大宝。
就连四师兄都怔了怔。
“你这境界有问题吧?虽然还是打不过你哥哥我,但是这太夸张了吧……!乘霄为什么能自由出入太古林啊?”
“可能是因为颜值吧。”
“哦。”四师兄立刻恢复了常态,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那个…哥哥刚才说话只是用了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其实我也没那么震惊。想当年我初入乘霄的时候,太古林也是常来常往,如履平地。我在太古林里全是朋友。”
“师兄啊,”我叹服地摇头,“我真佩服你这面不改色吹破牛皮的本事。若不是本掌门将谓玄门的内功心法修炼得出神入化,洞察秋毫,说不定就真信了。”
“你爱信不信!话说二师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二师姐得下落,我只和二师兄说过。
许多事,似乎都忘了交代。
比如谓玄门获得三仙大比资格之事,就还没来得及宣布。
此去九幽,当然会带回楼心月,只是归期难料。
既然芷瑶承诺了阴阳乾元丹,那按约定替她参战便是。
“嗯?今年谓玄门能参加三仙大比了?不让你参加?要不这样,你先叛出师门,成为散修,参加完三仙大比,再回来怎么样!”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本掌门有事要做,恐怕这几天不在家。”
“什么事?”
“去见一个人。”
将三仙大比联系人员的事交给了四师兄。
又费了些口舌,才哄得钱青青她家那块神气活现的“大石头”立在了我家古朴威严的震字碑对面。
一碑一石,遥遥相对,气氛莫名地有些……微妙。
让他俩慢慢聊。
我便回了谓玄门。
静静地坐到晚上。
子夜时分。
贺来城南,槐木林。
参天的古槐枝桠虬结,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投下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你不是不跟着我下去么?”
大宝天天剑在我身后飘着。
“是啊!” 大宝天天剑故作轻松,“我就是过来看看。纯好奇!看看你怎么‘下去’的!” 它剑尖微微转向,似乎想找个舒服的姿势“看戏”。
伏地的身影从一棵最粗壮的槐树阴影里无声地浮现出来,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袍,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散,仿佛只是出来散步。
他碧蓝的眼眸在暗夜里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着月光。
“如果你是魔族就好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为什么?”
“因为我在中州找到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地方。魔族居然能自由出入。”
“哪里。”
“江城。”
伏地耸耸肩。
“但也就几个时辰而已,后来就又不通了。”
“那里如何了?”
伏地没回答我,只是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看着我。
“你准备好了吗?”
夜风吹过林梢,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寂寥。
“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你问。”
我想了想,看着伏地。
“我的寿数是等比例缩放,还是直接被截断的?”
伏地一怔。
“我没听懂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会老么?会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有皱纹么?”
“你居然这么在乎容貌?!”
“抱歉!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咱这张脸!”
伏地:“……”
“不会。”
他抬起头,望向被槐树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星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是折寿。到了时间,就像关掉了灯,倒头就睡。不会有过程。”
“那就好。”
问题不大。
伏地收回了目光。
“你若准备好我便开始了。”
大宝天天剑忽然开口。
“等等!那个……随安要折多久阳寿啊!”
伏地沉默了一瞬,灰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九幽从来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进去了,又要出来。自然是九死一生。十不存一。”
大宝天天剑仔细算了算。
“筑基两百寿,蜕尘增一百,乘霄再一百。四百的十分之一是……唔……”
我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它冰凉的剑脊,打断了它混乱的思绪。
“别担心,三仙大比不是还有续寿丹么,能补回来的!里外里,我这算是白嫖。”
伏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就听大宝天天剑又开口道。
“伏地,那个可以少一点么,能打折扣么?其实,我觉得我也有寿数!哦!能做个慈善公益之类的募捐活动么?你看八荒这么多人,一人少一天,那是多少年?!”
我笑着看向大宝天天剑。
“你居然这么舍不得我。”
“不不不!我这不是舍不得!我这是……”
大宝天天剑想了想。
“好吧。我觉得,你还是挺好的。”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伏地打断了我的话, 旋即在我和大宝面前跳了一段极其诡异的舞蹈。
“嗡嘿呀!嗡嘿呀!裤衩衩,裤衩衩!噢妈咪妈咪贝贝哄……”
我:“……”
大宝:“……”
我抠了抠眼角。
大宝似乎打了个哈欠。
“哈库那马他他!哈库那马他他!”
我落下至关重要的一子。
“五子连珠!你输了,大宝,让我弹一下!”
“嗯?!为什么这里会有四个的!我没看见啊!你不会耍赖了吧!”
“噢妈咪妈咪贝贝哄……!”
太阳快出来了。
我盘膝坐在地上,大宝横在我的腿上。
我试着喂给它净化过后的灵力。
大宝嗡嗡道:“随安,我觉得吧,昨晚儿是我不稳重了,把气氛搞得有点儿沉重。其实,我也没那么担……”
伏地:“……嘿,巴扎嘿!”
霎时间眼前红光一闪。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砍去了一截。
总不能是……
一翻手掌。
生命线少了一大半!
下一秒。
满目腥风血雨!
“……心你。”
大宝天天剑有短暂的,一瞬间的沉默,旋即——
“呜哇啊啊啊啊——!”
大宝天天剑噌的一下飞了起来,直冲伏地!
“为什么啊啊啊!为什么啊啊啊!我没说要来啊啊啊!呜哇啊啊啊!我最讨厌你们了!王随安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