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城,南市洞府。
韩立盘坐于石床之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依旧微弱,但比起月余前那濒死状态,已然有了天壤之别。他体内那尊“星婴”已彻底稳固下来,通体呈现出温润的乳白色,表面裂痕虽未完全愈合,却也不再狰狞可怖,核心处那点星芒稳定地旋转着,如同微型漩涡,自发地汲取着外界精纯的星辰之力。
得益于星婴的凝聚与那粗浅炼体功法的持续运转,他对肉身的掌控力恢复了不少,已能勉强支撑着缓慢行走,只是动作依旧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断裂的经脉依旧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法力全无,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躺卧等死的废人。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枕边那柄古朴玉尺上。月婵离去已近四月,音讯全无,那星域试炼想必凶险异常。而自己这边,危机也并未解除。那日的灰影袭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他此地的并不安宁。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韩立心中思忖。这处洞府已然暴露,绝非久留之地。而且,他需要更安全的环境,以及……更多的资源来加速恢复。
他尝试着,以那微弱的神识,再次探向洞府之外。这一次,比上一次轻松了不少,神识覆盖的范围也扩大到了方圆数十丈。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切如常。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洞府斜对面的一处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看似悠闲品茗的青衣修士。此人修为在化神后期,气息普通,但其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总会扫过自己洞府的方向。
被监视了!
韩立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那灰影背后之人,并未放弃。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神识,开始冷静分析。监视者修为不高,显然只是眼线。对方没有再次强攻,或许是忌惮月婵留下的玉尺,或许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也或许……是在确认什么。
无论如何,此地不能待了。
他看向自己那无法动用法力、连最基础的储物袋都无法打开的双手,眉头微蹙。没有法力,他甚至连租赁新的洞府、购买丹药都做不到。身上仅有的星元石,也在月婵离去时几乎消耗殆尽。
困境,依旧如山。
然而,韩立的目光却愈发沉静。万载修行,他遭遇的绝境数不胜数,早已练就了在绝境中寻找缝隙的能力。
他再次将神识沉入体内,聚焦于那尊缓缓旋转的星婴。既然星辰之力能滋养星婴,那么……能否以星婴为核心,模拟出类似法力的效果,哪怕只有一丝?
这是一个更大胆的设想。法力乃是修士炼化天地灵气所生,与神魂、经脉、功法息息相关。而星婴汲取的星辰之力,更像是一种外来的、纯粹的能量。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调动星婴核心那点星芒。星芒微微震颤,一丝精纯却微弱的星辰之力被剥离出来。他引导着这丝力量,并非流向破碎的经脉,而是直接透出丹田,如同无形的手臂,探向系在腰间的储物袋!
“嗡……”
储物袋表面微光一闪,那简单的神识烙印,在这股纯粹的星辰之力冲击下,竟微微松动了一下!虽然未能立刻打开,但这无疑证明了他的想法可行!星辰之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法力,作用于外物!
希望大增!
韩立精神一振,不再犹豫,开始全力调动星婴之力,持续冲击储物袋的烙印。这个过程同样缓慢而耗费心神,但对神识的负担,远比之前引导能量要小。
时间在无声的较量中流逝。
数个时辰后,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储物袋的烙印终于被强行冲开!
成了!
韩立心中长舒一口气,神识立刻探入储物袋中。里面东西不多,但都是他精心准备的家当。丹药、符箓、材料、阵盘……可惜,大多数丹药和符箓都需要法力催动,对他目前而言形同鸡肋。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小堆闪烁着各色光泽的矿石和几件得自星骸古陆、材质特殊却不知用途的杂物上。这些都是他在碎星荒原和黑风涧外围顺手收集的。
或许……可以用这些东西,去换取一些目前急需的物品?
他仔细清点着。几块品质不错的“沉星铁”,一些“浮空石”边角料,还有那枚击杀了星煞蜥王得到的“星煞晶核”……这些东西在此界,应该也有些价值。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枚记载着简易“易容术”和“敛息术”的玉简。这两种法术品阶不高,对法力要求极低,或许可以凭借星婴之力勉强施展。
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先是以星婴之力,勉强施展易容术,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和骨骼,使得容貌变得普通而陌生。又施展敛息术,将自身那微弱的气息进一步内敛,看上去就像一个修为低微、身受暗伤的普通炼体士。
随后,他从那堆材料中,挑出几块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沉星铁和一小块浮空石,用一块旧布包好,揣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脚步依旧虚浮,但至少能走。
他看了一眼洞府外,那名青衣修士依旧在茶馆“监视”着。
韩立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走到了洞府后方。这里石壁看似完整,但他之前以神识探查时,发现有一处区域因地质变动而略显薄弱。
他凝聚起星婴之力于指尖,对着那处石壁,缓缓按了上去。星辰之力渗透,无声无息地瓦解着岩石的结构。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窟窿,便悄然出现。外面,是一条僻静无人的后巷。
韩立身形一闪,便从这窟窿中钻了出去,随即迅速将几块碎石堵回原处,虽不牢固,但短时间内不至于被人发现。
他沿着后巷,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混入主街的人流之中。
他没有直接去交易市场,而是先在天枢城内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熟悉街道布局,同时留意着是否有其他监视者。直到确认安全,他才朝着之前打听过的、位于西市的一个规模较大的自由坊市走去。
自由坊市比东市那些正规店铺要混乱许多,摊位林立,人流如织,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这里龙蛇混杂,正是他目前最适合交易的地方。
韩立找到一个收购各种矿石材料的摊位,摊主是个一脸精明的中年汉子,修为在化神中期。
“掌柜的,看看这几样东西,什么价?”韩立将布包放在摊位上,声音沙哑地问道。
那摊主打开布包,拿起沉星铁和浮空石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哟,沉星铁品质不错,浮空石虽然小了点,但也够纯。道友想换什么?星元石还是其他东西?”
“疗伤丹药,最好是能滋养肉身、稳固气血的。”韩立直接说道。
摊主看了看韩立那“虚弱”的样子,了然地点点头,取出几个玉瓶:“‘百草锻骨丹’,‘气血丸’,都是体修常用的,药性温和。这两块料子,换这三瓶丹药,如何?”
韩立神识扫过丹药,确认无误,点了点头:“可以。”
完成交易,将丹药收起,韩立心中稍定。有了这些丹药,配合星辰之力,肉身的恢复应该能加快一些。
他没有停留,立刻离开了自由坊市,如同滴水入海,再次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他需要寻找一个新的、更安全的落脚点。
而就在韩立离开自由坊市后不久,那名在茶馆监视的青衣修士,似乎收到了什么传讯,脸色微变,匆匆结账离开,朝着韩立原先洞府的方向疾步而去。
显然,他已经发现目标“消失”了。
天枢城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再次开始涌动。
韩立穿梭在陌生的街道上,感受着怀中丹药的微凉,眼神锐利如鹰。
他知道,与那暗处敌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恢复实力的第一步,已经艰难地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