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谭笑七知道现在一定有人盯着自己，在来去湖心村的路上，他和魏汝知都很注意观察是否有车跟随，但是他想不到当虎头奔开进锦山镇湖心村的村口时，即使天色已黑，也有一双眼睛盯上了车子尾灯，继而那双视线转向廖家那个院子，看着灯亮灯灭。这个盯梢点和其他十七个都在几个小时前得到警示，要提高警惕，眼睛不能错珠。
当车子离开村子时，海市金牛岭下那个谈向前和韩海珠居住的小院子里谈向前居家办公的房间的座机滴滴滴起来，很快海市人民医院高干病房谈波房间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打扰了谈波和那个瘦弱男生的双人运动，那个肃穆的声音告诉谈波马上过来找老爹。
廖三民发迹后，把所有廖家后辈们继承的祖宅都以两倍市价收购过来，一共十七套，这个举动遭到了谭晓烟强烈的反对，在她看来这都是一些烂的不能再烂的破屋子，廖三民对老婆的声音置若罔闻。他找了几个仿古修缮队以简洁快速的方法修缮了这些房屋，然后找了几个当地的以心黑手狠闻名的烂仔组成巡查队，每天巡视这些祖宅，以防廖家宵小偷摸侵入和占据这些已经焕然一新的房子。
果然当那些很快花光了从三民手里拿过去的钱的廖家后辈们开始怨声载道，这些人开始试图拿回号称是自己继承的房子，好在三民知道穷人的尿性，他付款后第一时间变更了产权，同时那个烂仔巡查队的规模很快增大到双倍，三倍，到最后是十七倍，就是说每个院子都至少有七个人看家护院。
这期间当地派出所一共因为廖家祖宅群殴事件出警五十七次，一共受伤207人次，拘留77人次，所谓人次的意思就是同一个人有受伤超过两次的现象。当廖家老辈不得不出面时，最后以三民又赔付了一大笔医药费作为祖宅事件的结尾。
当那些曾经严重冒犯过三民的廖家后辈被吸收进三民的新能源公司后，他们发现和那些曾经面对面拍过板砖抡过棍子的烂仔们面面相觑，这些廖家后辈们唯一不平衡的是，他们可以不来公司坐班，每个月拿三百块钱，而据说那些烂仔们每个月一律五百，中午管一顿饭。
三民管理这些后辈和烂仔们的方式却是一致的，找一个有小班长潜质的人，发给他一个新能源公司统一购置的126台bb机，让他管理7个人，一旦公司有事他的寻呼机就会作响，然后他通知他属下的7个人。
令那些腰里总是别着寻呼机的小头头们惭愧的是，这个寻呼机从没响过那个前边缀着特定代码的号码。
于是这个午夜，当谭笑七走进华侨新村租屋后不久，那些寻呼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谭笑七一口气呼了一共17个bb机，119人，加上机主本人，他一共召唤了136人，谭笑七只留了一个言，“明天上午九点半在海甸岛人民大道22号大楼门前停车场集合，头头五百，其他人四百，饭费交通费包含在内！”
这17个寻呼机号码都是按照顺序排列的，所以廖三民在给谭笑七的信纸上只写了开始和最后的号码。老三民替谭笑七想到了，涉及几个亿的规模，谭笑七那点人根本不够看的。三民觉得这些人谭笑七一定能够用得上，就算里边有些人属于又菜又贱的，那就是不是他廖三民管的了，他相信小个子有这个手段收服绝大多数人。廖三民注明了哪几个属于烂仔，哪几个属于廖家后代。至少在谭笑七看来，这个很重要
谭笑七冲凉后打吴尊风的座机，他先把廖三民的信的大意告诉了老吴，然后请他集中人手，不，不必都是能打的精干的，小个子现在需要更多的是凑数的，法不责众嘛，再者说了，人多，不是看着眼晕嘛。谭笑七告诉吴尊风明天上午十点把人带到海甸岛沿江二路和人民大道交叉口，看见两辆工行押款车后，他的人往西慢慢走，等魏汝知的到来。
吴尊风说他大概能集合四十七人。
好学生谭笑七能把三十六计的每一计一一背下来，他觉得所有的计谋里边最高的就是胜战计里的声东击西，所以他给自己明天的行动命了名，假痴不癫计。
接着谭总给邬总打电话，问清楚她手里现金的数额，麻烦她明天一早找想办法找三百个信封，每个里边塞四百块钱，再单拿出二十个，每个塞五百。押款车上每个人塞一千，领头的三千。另外告诉智恒通食堂的大师傅们，早饭无限多地蒸包子馒头花卷，会有很多张嘴等着吃饭。
还有当股票运进银行金库后，肯定会清点，请邬总统计参与的银行员工人数，然后通知吴德瑞，外边会从狮子楼点餐给送进去，
接着谭笑七又电话了吴德瑞和魏汝知，告诉他们明天过来时带上所有能带上的现金。
于是谭总安然入睡，一点没有即将成为几个亿拥有者的觉悟。谭笑七这辈子也就是小时候在得知自己可以带着孙农时体育基地食堂吃饭的那一夜失眠了，他非常感激许妈。后来他对许林泽的慷慨大方，很大缘由就是因为这个，那时谭笑七觉得，既然没啥事可以帮到许妈，那就索性多给她女儿许林泽钱吧，报恩嘛，反正都是老许家的。
即将入睡前最后一刻，他决定把计划名称改为，巴巴洛沙计划。
22号大楼六层一角的邬总知道自己没得睡了，她知道谭总这是为了明天的质押做的准备，她知道公司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信封，写情书哇？
她唤来灵芸，使用小时候上学包书皮的方式，把四百元包在信纸里再叠起来，反正信纸有的是，写情书呗。
灵芸对于邬总的指令总是无条件地执行，根本不问为什么。于是埋头苦干的的灵芸忽然发觉邬总停下来了，于是抬眼正好迎接了邬总含义不明的目光。
“什么事，邬总？”灵芸问。
“你愿意和我做姐妹吗？”
“啊，咱们现在不就是好姐妹？”灵芸有点委屈。
“不是这种，我说的是一起嫁给谭总的那种姐妹？”邬总有点脸红。
“天啊，可以吗，那我不是可以和许姐姐也做好姐妹了吗？”灵芸兴高采烈，似乎对于委身给谭总没有一点意见。
邬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灵芸，都想过去揍她一顿。老实说，在谭笑七没给她看那张信纸前，邬嫦桂绝对没有这个心思，但是既然知道谭总即将有这么多钱，邬总觉得可以把谭笑七当成能共享的那类了，本事大的男人，肯定不止有一个女人。说到领结婚证，邬总还没这个奢望。
灵芸还沉浸在能和许林泽睡在一张床上的兴奋中，邬总觉得这张外表天真无邪的脸下，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张脸？
这是她瞬间的直觉。
邬总回想自己加入智恒通的前后，明白了谭总成功的原因，仅仅一个肯放心给她五十万的备用金的举动，就能证明谭笑七的运道。要是没这么多钱，明天临时去银行取，肯定会耽误很多时间。还有要是不这样，凭啥让我想组团嫁给他呢。邬总知道，这个群肯定不止他和灵芸以及许林泽，韦小宝还七个老婆呢。
二
当谈波离开人民医院后，他那个男伴，对了，这个瘦弱的男孩叫宋运来。
从考古来说，谈姓起源之一为上古周武王封殷帝乙长子微子启于宋为谈国（又名郯国），后谈国被楚国灭亡，子孙以国为姓。微子启为宋姓始祖，故谈姓与宋姓在起源上有直接关联，所以从这一点看，谈波和宋运来很登对。
【吕氏春秋-遇合】记载，“人有大臭者，其亲戚兄弟妻妾知识无能与居者，自苦而居海上。海上人有说其臭者，昼夜随之而弗能去”，讲述有人因体臭被亲友排斥，却在海边遇到喜爱其臭味的人，成为“逐臭”典故的雏形。
三国的曹植这样说过，”人各有好尚“，意思是说人群中有各种癖好者存在，当然存在趣味小众者，就是说要对多元偏好的宽容和理解。
说到现代的逐臭之夫，谈波就是，宋运来就是那个臭夫。上次谭笑七来病房闻到的那个怪味就和宋运来有关。
但是宋运来身上的臭味只有在距离他半米距离时才能嗅到，远一点则闻不到。谈波和宋运来时发小，8岁的时候他俩扭在一起打来打去打出一身汗的时候，谈波才真切地闻到那股味道，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会厌恶地立刻离开，不再接近这个人，可是换成谈波，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气息。这个时间许林泽和母亲去了北京国家体委，宋运来成了谈波唯一的玩伴。
宋运来的父亲是谈波父亲的手下，所以老宋一直教导孩子，要和谈波交好，不要和谈波打架，没事就带着谈波来咱们家吃饭。简而言之就是，你要当谈波的忠实舔狗，狗腿子，小立本。老宋知道孩子身上的怪味，他带孩子去看过中医西医中西医结合，医生们查不出原因，只能确定一点，这不是狐臭。
其实谈波不能算完全的同性恋，就是说如果宋运来是女的，他一定会在达到合法婚姻年龄第一时间迎娶娶宋运来。
可惜小宋是个男孩。
小宋从不喜欢谈波，更不喜欢谈波跟他搞的勾当。成年后的谈波发现，自己只有在闻到宋运来身上的味道时，才能那个勃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就越来越是这个状况，这样让宋运来越来越厌恶谈波，甚至想杀了他。
那个夜里谭笑七以为来自谭波的预警，其实是来自宋运来，这也让谭笑七严重误判了谈波。
这次谈波匆匆离开，宋运来觉得十有八九又是和谭笑七有关，小宋非常喜欢谭笑七，虽然都是矮个子，但是在小宋眼里，谭笑七和谈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小宋觉得他得提醒一下谭笑七。
在金牛岭小院子里，谈波厌恶地盯着亮灯的那间屋子，他知道此时韩海珠睡在里边。谈波知道老爸的私生活表面干净，其实污浊不堪，但是以前谈向前从不会固定在某个女人身上，而这个琼剧明星不同。当他在22号大楼发现韩海珠时，本能地时向老爸隐瞒此事，甚至还打算让这个女人消失，但是他知道老一有人盯着谭笑七，所以只好打电话告诉老一找到了韩海珠，还赢得了老一的一波欢心和好感。
老一严肃紧张地告诉谈波，谭笑七那厮去过廖三民在湖心村的一处祖宅，呆了不到五分钟就匆匆离开，然后回到华侨新村后，把智恒通的两个女孩送回了22号大楼。
谈波拧眉问，”他是怎么知道那个地址的，通过什么渠道，今天都有什么人和谭笑七接触过，您盯着他的人有汇报吗？“
”今天他见过很多人，不是拍卖日吗，但是和廖三民有关系的没有啊，那个灵芸也没见过谁，别的也查不出来，关键是谭笑七是不是知道了廖三民藏股票的地点。“
谈波很少有的以刻板严厉的态度对老一说”不用考虑这个了，我们就当谭笑七已经知道股票的隐藏地点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其实谈波还不算很紧张，他想的是就算那家伙拿到股票了能藏到哪里？只要有地址，我们可以利用黑白两道的势力把股票抢过来。
谈波要牙齿切，妈的为了这些股票，老子给许林泽小姨汇了五十万美元，太特么下本了。
儿子问老子”您手里有多少人，有家伙吗，还有那个季局好用吗？“
老一犹豫道，”从越南过来的3个人，都是特种兵，汉语几乎不懂，有短家伙，但是他们不认识路，咱俩也不能出面，”老一忽然想起谈波的伴侣，“你那个小宋可以吧，明天让他带着越南人跟着谭笑七。”
谈波犹豫一下，点点头，他有点舍不得宋运来和什么狗屁特种兵在一起，不管是跟男的还是女的在一起，他都不放心宋运来。可是现在他们父子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了，怎么也不能让韩海珠去吧。
“别的不用管，只要盯紧了谭笑七，他去的地方肯定是廖三民藏股票的地点，”老一看了议案谈波，“做完这单我给你股票的三成，不少啦，你换成现金就可以和你那个小宋出国定居，我眼不见心不烦，你出国了我再把你哥叫回来。”老一清楚一旦谈波和他哥哥遇到了，死的肯定是他哥，谈波这家伙心狠手辣。
宋运来是个聪明人，否则在多疑的谈波身边，他早就会被灭了。
谈波回来后心事重重，宋运来只好采取主动，终于诱得谈波请他明天带三个越南人去22号大楼盯谭笑七。当谈波睡熟后，宋运来去卫生间清洗自己，他觉得离开谈波的机会来了，或者说让谈波送死的的机会来了。反正都一样，我姓宋嘛，送人上路的宋。
小宋望着卫生间窗外的天空，黑魆魆的，今晚没月亮。
三
邬总和灵芸忙了两个小时才算完成谭总的交代的任务，接着俩人下楼去食堂帮厨，正在笨拙地切咸菜丝的灵芸忽然醒悟过来似的问邬总“你真的想嫁给谭总，不对，你是想给谭总生猴子吧？”
邬总被灵芸的心直口快闹了个大红脸，“你不想？”她反问灵芸，“我看你出来那时看谭总那眼神，是不是要是没有许林泽，你就会扑到他怀里？”
灵芸脸一红，“其实我本来是想和我以前的老板生个孩子的，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现在看起来没机会了。反正邬总我都是跟着你，你想嫁给谭总，那我也跟着一起。”灵芸发现自己越来越忽视谭笑七的身高，现在觉得谭总真的很厉害，眼光一流，办事更一流。
“可是，我们怎么嫁给谭总呢，总不能直接去他那个租屋脱光了吧？“又一个心直口快。
邬总打了灵芸脑袋一下，”说什么呢你，你流氓啊，现在不行，得等什么时候事情做顺了，最好不在海市，陪他出差什么的机会最好了，我打听了，谭总虽然有父母和弟弟，但是他从小就和家里闹翻，好像家里从他初中开始就不给他钱，他一直靠着打零工养活自己和他一个妹妹！“
于是灵芸眼泪汪汪”谭总也太可怜了吧，他爸妈怎么这么狠心？“
邬总看厨师们的眼光都冲着自己这边，知道灵芸的动静太大了，”别说了，明天，不对是今天非常关键，你别犯迷糊耽误事。“
”放心把邬总，我还没耽误过正事呢。“灵芸自豪地说。
邬总是自家知自家事，她看得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位置，找一个同样的男人太难了，邬总知道海市的老板们象谭总这样的正直又大方的几乎没有，如果找不到和谭总类似的，还不如和谭总要一个孩子呢，她觉得谭总不光能干，还很有趣，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嘛。至于自己家的爹妈，他们可管不着邬总。只要定期给家里钱，他们多一句废话都不会说。
邬总知道以智恒通现在的态势，一飞冲天是迟早的，谭总又不抠门，以后成为亿万富婆不是梦，那样还要什么男人，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得了，只要是谭总的娃，那就是一出生就掉进金库里边。其实邬总和孙农一样的心思，在自己的那个什么排期时想办法把谭总灌醉了，不是什么难事。
正在酣睡的谭笑七突然惊醒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于是吴德瑞购买的无绳电话子机悄咪咪的响了。谭笑七的第一反应是孙农，果然从遥远的南美洲传来那丫头的声音，”七哥，有人要害你，你是拿到堂姐夫的东西了？“
‘是的，哎不对呀，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谭笑七不怀疑孙农，但是怀疑她的渠道，“你是不是没离开你以前的行业？”
“嗯，你懂就行了七哥，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周详的安排，对了你身体怎样？”谭笑七问的一语双关。
“我身体很好啊，呕，”孕吐根本就忍不住，即便是特殊行业的精英也是。
“怎么啦怎么啦，吃坏肚子了吗？”谭笑七的关心绝对是真诚的，没有一点歪心眼。
孙农脸一红，掩饰道“我吃不惯这里的菜，七哥，咱们以后在这里开一个中国美食城吧，把所有菜系所有小吃都搬到这里。”还是改不了吃货本色，“七哥，有三个越南特种兵在海市，是老一雇佣的，老一想要堂姐夫的股票，你一定要设计周全，有什么需要，你记一个电话号码，xxxxxxx，不过轻易别打，有危险时再说，呕……，七哥我先挂了。”
谭笑七对着子机一笑，心疼起孙农来，都怀孕了还乱跑，谭笑七决定等忙过这阵子，就出国找孙农，和以前一样去照顾她，经过许林泽的自称怀孕，谭笑七已经不那么觉得惊悚了，他内心里觉得自己不该有孩子，再整个小个子怎么办。
于是邬总和灵芸同时打起喷嚏，独栋别墅的许林泽因为在梦里，据说睡觉时时不会打喷嚏的。
子机又悄咪咪地响起，谭笑七还以为又是孙农，拿起来接听，“喂，喂，哪位啊？说话……”
只听话机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小心！”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是谭笑七恍然觉得是谈波病房里那个瘦弱的男孩，没什么理由，就是感觉而已。谭笑七想起在三亚车祸前那个晚上寻呼机收到的信息，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谈波。
谭笑七摇摇头，他的性子就是搞不清的事情不去使劲琢磨，还不如扎马步呢。
当谭笑七扎到第二个小时，天色已亮，院门一开，魏汝知和大个子走进来，一人拎着一个袋子，谭笑七猜那里边装着他俩用剩下的现金，看份量就是两个十万。
“咱们今天会很辛苦，我去冲凉，老魏你通知邬总咱们马上过去开会，大个子你把我抽屉里的现金也拿出来，都放到一起，放心，你俩要是花亏了，我都给垫上。”
谭笑七继续说“敢不敢打个赌，邬总肯定蒸了很多包子馒头花卷，咱们就去食堂开会喂肚子吧。”
窗外太阳渐渐升起，谭笑七不知道到过了今天，会不会有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