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北国密信，新的合作机会
窗外那一声长、两声短的猫头鹰叫声，像一枚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夜的静谧，也刺破了书房内那层薄薄的伪装。
柳惊鸿背对着内室的方向，站在原地，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方才与萧夜澜言语交锋时绷紧的神经，此刻转换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那是属于特工“幽灵”的，一种浸入骨髓的冷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降至冰点，唯有大脑在高速运转。
一墙之隔，是萧夜澜。那个男人或许正在透过珠帘的缝隙，用他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能有任何异常。
她缓缓走到书案前，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百合莲子羹，仿佛只是想将它收拾掉。她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还用指腹轻轻拂去碗沿沾上的一点灰尘。
“绿萼。”她朝着门外轻唤一声。
守在门外的绿萼立刻推门进来，低着头，不敢看房内的情形。“小姐，有何吩咐？”
“夜深了，这汤也凉了，倒掉吧。”柳惊鸿将汤盅递给她，声音平淡如水，“另外，去取我的披风来，院子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是。”绿萼接过汤盅，不敢多问，匆匆退下。
这是最合理的借口。一场压抑的对峙之后，心烦意乱，出门透气，再正常不过。
很快，绿萼取来了披风。柳惊鸿亲手系上带子，没有让绿萼跟随，独自一人推开门，走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七王府的庭院极大，假山叠石，曲径通幽。夜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将人的脚步声都掩盖了去。她没有走向灯火通明的前院，而是拐进了一条更为僻静的小径。
她的步伐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每一步的距离、落脚的轻重都经过精确计算，在避开所有明暗处的守卫视线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靠近了后园一处废弃的假山。
在一块不起眼的太湖石下，她摸索了片刻，指尖触碰到一块松动的石砖。她没有立刻将其抽出，而是侧耳倾听，确认四周风声鹤唳，再无他响之后，才迅速将石砖抽出。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凹槽，静静地躺着一个细如发簪的蜡丸。
取走蜡丸，将石砖复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她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深夜散步的王妃，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到自己的卧房，她遣走了所有下人，落了锁。
在昏黄的烛火下，她用指甲掐开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纸条上空无一物，只有一股淡淡的米醋酸味。
这是北国组织最常用的密信之一，需用特制的草木灰水浸泡方能显影。
柳惊鸿并没有去取水。她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小巧的银梳，在炭盆边沿轻轻烤了片刻，待银梳温热，便用梳齿背面，在那张纸条上缓缓地来回熨烫。
这是“幽灵”独有的解密方式。组织里只有她知道，这种用特殊墨汁书写的密信，遇热同样可以显影，且速度更快，更不易留下痕迹。
随着银梳的移动，一行细小的字迹，如同在水底慢慢浮现的墨迹，渐渐清晰起来。
字迹潦草而急促：
“盘蛇谷关隘，南军换防，守备空虚，可乘之机。速查虚实，回报。”
盘蛇谷！
柳惊鸿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与她下午从尚书夫人口中听到的“火凤仓”一样，是西境防线的关键节点。
北国组织的情报网，竟然也探查到了这里的“漏洞”！
她几乎可以肯定，北国组织得到的情报，与逼迫兵部尚书的那些政敌们抛出的诱饵，是同一个东西。
南国有人在里应外合，故意将这个“机会”透露给北国。
他们想做什么？
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用盘蛇谷这个看似唾手可得的关隘，以及火凤仓里堆积如山的粮草为诱饵，引诱北国大军深入，然后关门打狗，来一个惊天的大包围。
好一招毒计。
柳惊鸿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冰凉。
她现在的任务是“速查虚实”。
如果她回报“虚”，告诉组织这是陷阱，那么以北国组织多疑的行事风格，未必会全信她一个人的判断。甚至，他们会怀疑她这个代号“画皮”的棋子，是否已经变节。毕竟，这个“机会”看起来太诱人了，放弃它需要极大的魄力。
而如果她回报“实”，确认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几乎能想象到，北国无数的将士，会因为她的一纸回报，兴冲冲地踏入盘蛇谷，最终尸骨无存，血流成河。
她是一名特工，服从命令是天职。组织的利益高于一切。
可她也是“幽灵”，是站在暗影里俯瞰棋局的人，不是一枚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棋子。
让她亲手将自己的同胞送入死地，去成全南国某些人的政治阴谋，最后让她所属的北国元气大伤……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亏。
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念头，再一次从心底破土而出，并且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为什么要选择“是”或“否”？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全都要。
她要利用这个陷阱，但不是为南国，也不是为北国，而是为她自己。
她要在这盘棋上，掀翻所有人的棋盘。
北国组织希望她确认情报，这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理由，去深入调查盘蛇谷的军事部署。
而南国的政敌们，正等着北国上钩，他们巴不得她这个“北国探子”能把消息传回去。
她现在，处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点上。两边的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期望”着她去接近兵部尚书，去探查最核心的军事情报。
这哪里是危机，这分明是天赐良机！
柳惊鸿的唇角，在烛火的阴影里，无声地扬起。那不是一个王妃该有的温婉笑容，而是一种混合了兴奋、残忍与绝对自信的弧度。
她需要知道南国这个陷阱的全貌。兵力部署、后援路线、主帅是谁，以及最重要的——他们真正的胃口有多大，是只想吃掉北国一支先锋部队，还是想借此机会，一举扭转整个西境战局。
而这一切的核心，都指向一个地方。
兵部尚书的书房。
那张她只瞥了一眼的，被遮盖起来的军务地图。
那上面，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迅速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撮飞灰，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她伸出绣鞋，轻轻一碾，那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她吹熄了蜡烛，卧房瞬间陷入黑暗。
她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毫无睡意。脑海中，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铺开，兵部尚书、尚书夫人、尚书之子、萧夜澜、北国组织、南国的幕后黑手……所有人都成了她网上的节点。
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根最关键的线，然后轻轻一拉。
就在她沉思之际，隔壁内室的方向，极轻微地传来一声木头摩擦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或者，是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脚踩在了地板上。
柳惊鸿的身体瞬间绷紧。
萧夜澜……还没睡。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还是，他一直在等，等她“散步”回来后的动静？
黑暗中，她与那个只隔了一堵墙的男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彼此都在黑暗中，静静地竖起了全身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