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却让整个兵工厂里所有人的血液，先是滚沸，而后瞬间冰冻。
他们都听懂了。
没有钢铁，这个他们引以为傲，能造出神兵利器的“工业心脏”，就只是一个巨大的、会活活拖死所有人的累赘。
半个月。
当最后一颗螺丝钉都无法被制造出来时，他们就会从云端坠落。
摔得比任何人都惨，比任何一支“小米加步枪”的部队，都死得更快。
“他娘的！”
李云龙的胸膛像是破风箱般剧烈起伏，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狂躁，轰然冲上了天灵盖。
他猛地抬腿，一脚踹翻了旁边装满废铁屑的铁皮桶！
哐啷——！
金属碰撞的尖啸撕裂了厂房内的死寂。
“等死？老子李云龙的字典里，就没这个词儿！”
李云龙双眼布满血丝，一把从墙上扯下作战地图，狠狠铺在冰冷的车床上。
“警卫连！侦察营！炮营！所有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拉出来！老子今天就要去啃了黑云矿这块硬骨头！”
“我反对！”
赵刚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钢钉，瞬间钉住了李云龙的暴怒。
“团长！你冷静一点！”
赵刚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黑云铁矿”那片刺目的红色区域上。
“你看清楚！这里是日军的腹地！一个加强大队，一千五百多鬼子！永备工事，碉堡群，铁丝网，雷区！还有一个炮兵中队和战车分队随时可以从两翼支援！”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刺向李云龙。
“我们的炮营能轰掉他几个碉堡？我们的战士冲上去，要拿多少条命去填？就算侥幸打下来，我们能守得住吗？周围的日军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把矿挖走？”
“这不叫打仗，这叫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李云龙对着他咆哮，唾沫星子横飞，“坐在这里等死？等冈村宁次那个老鬼子把咱们活活憋死？政委，你是个秀才，你跟老子讲大道理！可现在是枪炮说了算！有枪有炮，老子就能杀出一条活路！”
“这不是意气用事能解决的问题！”赵刚毫不退让。
两个人像两头即将顶在一起的公牛，在地图前激烈对峙，谁也不服谁。
周围的战士和工人们，心脏都揪紧了。
他们刚刚才尝到顿顿吃饱饭的甜头，转眼就要面对比饿肚子更绝望的现实。
“政委说的对。”
一个平静的声音，终止了这场争吵。
林凡关掉了战术终端，走到了两人中间。
李云龙猛地转头，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林总工，连你也……”
“强攻，是下下策。”
林凡没有理会李云龙的错愕，而是看着赵刚，继续说道。
“政委的顾虑是正确的，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去硬碰硬，伤亡会大到我们无法承受。冈村宁次巴不得我们这么做。”
赵刚的脸色稍缓，以为林凡认同了他的观点。
然而，林凡话锋一转。
“但是，这一仗，我们非打不可。”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清晰而坚定。
“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赵刚愣住了：“林凡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林凡摇了摇头，“因为，只要拿下黑云矿，获得我们急需的高纯度钢材，我们就能……”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几个字。
“解锁下一个时代的钥匙。”
“钥匙？”
李云龙和赵刚都懵了。
林凡没有过多解释。
言语在此刻是苍白的，再多的描述，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他重新打开战术终端。
幽蓝色的光芒投射在冰冷的车床之上，形成了一块巨大的虚拟光幕。
这一次，上面没有地图，没有数据，而是一片深邃的、代表着“锁定”的灰色。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林凡伸出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t1级别科技单位，预览模式，启动。”
嗡——
一声轻微的蜂鸣。
灰色的光幕中心，一个复杂的三维模型，由无数蓝色的数据流光速构建而成。
那是一台……战车。
不，那不是日军那种薄皮铁罐头一样的“豆丁战车”。
它的轮廓充满了野蛮、原始的力量感。
宽大的履带，厚重的车身，五对巨大的负重轮稳稳地支撑着一切。
最醒目的是它那浑圆的、带着明显避弹倾角的炮塔，以及一根从炮塔中延伸出来的，粗大、修长、充满了暴力美学的炮管！
【59式中型坦克】
一行冰冷的字体悬浮在模型下方。
“这……这是……”
李云龙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他那双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台坦克的全息影像，瞳孔里倒映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燃烧着两团鬼火。
“主装甲，正面倾斜装甲等效厚度超过200毫米。”
林凡的声音如同旁白，平静地介绍着。
“日军九七式坦克的47毫米炮，在任何距离上，都无法击穿它的正面。”
“主炮，100毫米线膛炮。穿甲弹有效射程超过1500米，足以撕碎任何它在战场上能看到的目标。”
“动力，520匹马力柴油发动机，最大公路时速50公里。”
林凡的每一句介绍，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云龙的心口。
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发出“咕咚”一声吞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那只布满老茧、杀人无数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摸那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坦克模型，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他整个人都在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是渴望！
是一种原始的、对钢铁和力量的极致崇拜！
他娘的！
这才是真正的铁王八！
这要是给他一个营……不！一个连！他李云龙都敢直接开到太原城下去阅兵！
赵刚也彻底呆住了。
他虽然不懂那些冰冷的参数，但他能看懂那流畅而厚重的外形，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属于工业时代的窒息感。
这就是林凡说的……钥匙？
用这种东西去打黑云矿，那还叫攻坚战吗？
那叫武装游行！
“可惜，”林凡的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制造这样一台钢铁巨兽，需要消耗巨量的高纯度钢材和特种合金。以我们现在的储备，连它的一条履带都造不出来。”
李云龙眼中的狂热，瞬间变成了野兽般的急切和狰狞。
黑云矿！
必须拿下黑云矿！
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疲惫却又不失威严的身影，带着几名警卫员，大步走进了兵工厂的大门。
正是旅长！
李云龙和赵刚连忙敬礼：“旅长！”
旅长却像没听见一样，他的目光被光幕上那台雄伟的59式坦克模型死死吸住了。
连日来日军的经济封锁让整个晋西北都喘不过气，他这次亲自赶来苍云岭，本是想了解基地的最新情况，并与李云龙和林凡商议对策，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画面。
“这……这是什么东西？”
旅长嘴巴微张，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林凡对着旅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没有停下，手指在光幕上再次滑动。
59式坦克的模型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全新的模型。
那是一个相对简陋的牵引式底盘，上面并排安装着一排……铁管子？
密密麻麻，不多不少，整整十二根。
【63式107毫米火箭炮】
“这是……”
旅长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坦克他还能理解，可眼前这个长得像管风琴一样的铁架子，又是什么新式武器？
他指着屏幕上那十二根黑洞洞的发射管，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变得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工…工程师同志……”
“这…这个‘铁管子’……”
“一次，能打多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