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文创园像被撒了把糖，连平时冷清清的走廊都挂满了彩灯——红的、金的、粉的，绕着凤凰木的枝干缠了一圈又一圈，风一吹，灯串“哗啦啦”响，像串在枝头的碎星星。工作室的玻璃门上贴着顾妍手写的春联，“文创兴隆添喜气”的“喜”字还歪了点，据说是她喝了半杯红酒后写的，笔锋飘得像在跳华尔兹。
“薇薇！快过来！”顾妍举着杯热红酒冲过来，酒液晃出点琥珀色的泡沫，溅在她新买的红色卫衣上，也不管，“刚烤的，裹了巧克力酱，你上次说想吃的！”
林薇刚接过来，就被的甜香裹住，咬了一口，巧克力酱沾在嘴角，黏糊糊的。她赶紧掏出纸巾擦，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江屿——他穿了件深灰色的毛衣，不是平时常穿的衬衫，显得比平时软了些；手里端着杯热可可，没加糖，杯壁上凝着点水珠，正被几个年轻同事围着问老巷改造的细节，眉头微蹙，却没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偶尔还会点头回应两句。
“看啥呢？”顾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坏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想去跟江大神搭话就去啊！今晚可是新年派对，说不定能‘趁乱’把话说开！”
林薇的脸瞬间红了，赶紧低头啃，含糊不清地说：“谁要跟他搭话……我就是看他杯子快空了。”话虽这么说，手里的却没再咬，目光总忍不住往江屿那边飘——他刚才帮同事解答问题时，指尖在图纸上轻轻点着，动作还是那么认真，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放软了点，不像平时讨论工作时那么清冷。
没等她纠结完，主持人突然拿着话筒喊：“各位老师！零点倒计时还有十分钟！大家到中庭空地上集合啦！准备放烟花！”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有人举着气球往前挤，有人忙着拍照，顾妍拉着林薇的手就往空地跑，手里的热红酒晃得更厉害了：“快走快走！占个好位置看烟花！去年我就站太靠后，只看到别人的后脑勺！”
林薇被她拽着往前冲，手里的纸巾不小心掉在地上，刚想捡，就被后面涌来的人推了一下，差点撞到前面的人。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扶了她一下，指尖碰到她的胳膊，凉丝丝的，却带着熟悉的温度——是江屿。
“小心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比平时低了些，混着周围的喧闹，却清晰地传进林薇耳朵里。他手里还端着那杯热可可，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身后，怕她再被挤到。
林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站直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想拉开距离，却没想到后面的人更挤了，她踉跄着又往前靠了靠，肩膀正好抵在江屿的胳膊上。他毛衣的材质是软乎乎的羊毛，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不是平时衬衫的化纤味，让她瞬间想起上次他帮她修电脑时的样子，耳朵又开始发烫。
“人太多，别走远。”江屿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气息拂过耳边，“跟着我，别被挤散了。”
林薇没敢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空棍，指节都泛了白。两人就这么被人群挤着，肩膀靠着肩膀，慢慢往空地中间挪。江屿偶尔会抬手挡一下旁边挤过来的人，护着她往人少点的地方走，手腕上的旧机械表偶尔会碰到她的手背，凉丝丝的，却让她的手心慢慢冒了汗。
中庭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只剩下头顶的串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映得大家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声音带着兴奋：“各位！倒计时开始！大家一起数！”
“十——！”
周围的人瞬间沸腾起来，喊声震得林薇耳朵有点发鸣。她仰头看向夜空，黑色的天幕上还没有烟花，却能感觉到身边的江屿微微向她这边侧了侧身，肩膀靠得更紧了些，像是怕她被旁边的人撞到。
“九——！八——！”
林薇的心脏跟着倒计时的数字跳得越来越快，手里的棍都快被捏断了。她想起上次烟火大会，江屿也是这样护着她，手里的烟花棒亮得像星星；想起旋转餐厅里那个易拉罐拉环，想起他帮她修电脑、带早饭的点点滴滴，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七——！六——！五——！”
江屿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的手背，又很快收回去，像是在犹豫。林薇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他平时握笔的手，此刻指节有点泛白，连呼吸都比平时快了点，混着周围的喧闹，却清晰地传进她心里。
“四——！三——！二——！”
就在这时，第一束烟花“咻”地冲上夜空，“嘭”的一声炸开，金红色的花火瞬间照亮了整个中庭！彩带和气球从天而降，落在人群头上，欢呼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空地都被热闹裹住。
林薇下意识地想抬头看烟花，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是江屿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带着点薄茧，轻轻攥着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却让她瞬间僵住，连烟花都忘了看，心脏“咚咚”响得像要撞开肋骨。
她猛地回头，撞进江屿的眼睛里——烟花在他身后不断炸开，粉的、金的、紫的，明明灭灭的光映在他的眼镜片上，也映在他的瞳孔里，璀璨得像把整个夜空都装在了里面。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声音却被周围的欢呼声和烟花声彻底淹没，连一个字都听不清。
林薇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嘴唇，连呼吸都忘了——他的唇形很薄，动的时候带着点认真，她努力辨认着，看他的口型慢慢拼出两个字，不是“新年快乐”，也不是“小心点”，是她在心里盼了很久的那两个字——
就在这时，顾妍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抱住林薇的脖子，手里的气球“啪”地炸了，碎片落在她头发上：“薇薇！新年快乐！你看那烟花！太好看了！”
紧接着，几个玩疯了的同事也围了过来，有的拍江屿的肩膀，有的举着手机要合影，瞬间把两人挤散。林薇的手腕从江屿手里滑开，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却被人群裹着往后退，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等她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脱出来，整理好被扯乱的头发，再抬头找江屿时，他已经被几个同事围着，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他也在看她，手里的热可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点未尽的遗憾，却又藏着某种坚定的温柔，像烟花过后的夜空，虽然安静，却还留着璀璨的余温。
周围依旧喧闹，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拍照，有人在互相道新年快乐，可林薇的眼里却只有江屿。她看着他，慢慢举起手，对着他比了个口型——是刚才没看清的那两个字的回应。
江屿的眼睛瞬间亮了，眉头慢慢舒展开，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像烟花最后的那点余温，轻轻落在林薇心里。
新年的钟声还在隐隐回荡，烟花还在不时冲上夜空，彩带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铺了条小小的路。林薇知道，刚才那句话虽然被淹没在了声浪里，却已经清晰地传到了彼此心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喜欢，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终于在新年的烟火下，有了最清晰的答案。
她攥了攥手心，那里还留着江屿的温度，心里甜甜的——她等的那句话，虽然没听完，却已经不用再等了。因为她知道，新的一年里，他们会一起把这句话，慢慢说给彼此听，也会一起把“老巷文创”的故事，继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