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颈侧的毒痕消失了。
这个消息像一滴冷水滴进滚烫的油锅,在“憩园”死寂的表面下炸开。不是通过正式通报,而是通过护士交班时压低的、难以置信的耳语,通过护工打扫时惊疑不定的眼神,像病毒一样无声地蔓延。
陈老医生是第一个“正式”发现的人。晨间查房时,他习惯性地先看向那个位置,准备记录毒痕的变化——却只看到一片异常干净、甚至隐隐透出健康血色的皮肤。他手中的笔顿住了,呼吸一滞。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摸确认,指尖却在距离林默皮肤几毫米处僵住,仿佛那里有一层无形的、灼热的屏障。他猛地缩回手,眼神里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近乎惊骇的审视。这违背了所有医学常识的“痊愈”,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治疗一个病人,而是在观察一个正在自我进化的、不可控的未知生命体。他对林默的“兴趣”,瞬间从学术探究,滑向了一种必须将其禁锢在实验室里彻底解剖的强烈冲动。这个“玩具”的奥秘,他必须第一个破解。
这变化,隔壁床的陈屿是第一个用灵魂“感知”到的。当那纠缠林默的毒性彻底消散的瞬间,陈屿一直僵直如尸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般的、短促的抽气声。林默身上那种原本与毒素对抗的、带着痛苦的挣扎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诱人的“生命活力”的辐射。这股活力,像强光一样刺穿了他用以自我封闭的浓雾,让他无处可躲。他不再是抗拒,而是像久困于沙漠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一种致命的、想要扑过去将其占为己有的渴望,第一次压过了他根深蒂固的求死欲。他枯槁的手指,微微勾动了一下,方向朝着林默的床。这个玩具,似乎能填满他灵魂的空洞。
小满守在床边,将陈老的反应和陈屿那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林默的好转没有让她安心,反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默的“治愈”能力意味着什么。毒痕的消失,就像擦去了一件绝世珍宝表面的最后一点灰尘,使其光芒再也无法掩盖。她看到陈老眼中那科学家看到完美标本般的狂热,看到陈屿那死水微澜下隐藏的掠夺欲。她下意识地用身体更紧地挡住林默,仿佛这样就能将他藏起来。可同时,她内心也升起一股阴暗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如果林默真的彻底好了,他还会需要我吗?他会不会离开我?这个念头让她恐慌,甚至隐隐希望林默能永远保持这种需要被守护的脆弱状态。这个玩具,是她的全部,她绝不允许别人抢走。
苏婉通过加密频道收到了“毒痕消失”的消息。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不再是危机,这是灾难。林默的价值,已经从一个“可能治愈绝症的希望”,升级为了一个“已经证实可实现不可思议自愈的、活体奇迹”。这意味着,之前还持观望态度的各方势力,将不再有任何顾忌。她几乎能想象到,此刻有多少双眼睛正通过各种方式,贪婪地注视着这份报告。她立刻下令启动最高级别的信息封锁和物理隔离,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用纸去阻挡海啸。这个“玩具”的价值,已经超出了任何保全措施能覆盖的范畴。
消息像长了翅膀,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传到了外界。
李翰的实验室里,当他看到那份附带高清照片的医疗简报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因极度兴奋而微微发抖。“自愈……完美的生物自愈模型!这已经超越了治疗!这是……进化!” 他对林默的渴望,从“研究其治愈原理”瞬间跃升为“必须得到这个活体,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掌控在手中,破解其生命密码,甚至……复制它”。林默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行走的宝藏,一个必须属于他的、最顶级的玩具。
就连远在暗处的“夜蝶”,也通过特殊渠道感知到了林默身上那种“杂质”被清除后、愈发“纯净”的气息。这种纯净,对他这种扭曲的存在而言,是极致的诱惑,也是极致的毒药。他蜷缩在黑暗中,身体因兴奋和恐惧而颤抖。他想象着,如果能将这份“纯净”据为己有,日夜“把玩”,将其一点点玷污、扭曲,看着光芒在自己手中黯淡,那将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快感。这个玩具,能满足他最深层的、对破坏美的渴望。
“憩园”这个小小的避难所,瞬间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展示柜。而柜中那个看似沉睡的林默,则成了所有贪婪目光焦点下的、独一无二、功能强大的完美玩具。每个人都想得到他,控制他,用他来满足自己永无止境的、扭曲的欲望——无论是求知欲、占有欲、救赎欲,还是纯粹的破坏欲。
林默对此一无所知。他依旧昏迷,呼吸平稳,脸色甚至比之前红润了一些。但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卸下的是一道枷锁,却同时引来了无数条想要将他锁进新牢笼的锁链。
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开始。而猎物,是一件所有人都想占为己有的、活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