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园”IcU病房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却盖不住从林默病床上隐隐散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温燃烧的气息。
小满趴在床边,脸颊贴着冰凉的床单,但握住林默手腕的掌心,却传来一阵阵持续低烧般的灼热。这热度不像是病人的高烧,更像是一块深埋地底、正在闷燃的琥珀,从内部持续散发着能量。她在浅眠中不安地扭动,这热度让她梦见自己握着一块即将爆裂的炭。
她猛地惊醒,在监护仪幽绿的光线下,看向林默。他颈侧那道毒痕,边缘的幽蓝色丝线不再安静,像有了生命的寄生藤蔓,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搏动、蜷缩,颜色也变得更深,近乎墨蓝。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林默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半透明感,仿佛他整个人正在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提纯、淬炼,随时可能变得晶莹易碎。
“苏律师……”小满的声音哑了,带着哭腔和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他……他不对劲……”
苏婉立刻从角落的椅子上起身,她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当她靠近病床,看清林默的状态时,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总是冷静权衡利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近乎惊骇的神色。这不再是病情波动,这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失控前兆。
就在这时——
“嘀——!!!”
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撕裂耳膜的尖啸!不是常规的生命指标报警,而是一个 rarely triggered 的 “体表生物电异常”警报!屏幕上,代表体表电势的曲线瞬间冲顶,变成一条狰狞的红色直线,数值疯狂跳动,远超仪器量程!
几乎在同一秒!
“砰!”
隔壁床,那个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画家陈屿,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从床上弹起近十厘米,又重重摔回!他原本空洞的眼睛暴睁,瞳孔缩成两个极致的黑点,里面充满了被硬生生从虚无中拽回的极致痛苦和恐惧。他的喉咙里发出不是人类能发出的、被扼住脖子的嗬嗬声,四肢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拍打着床垫。林默无意识爆发出的、过于纯粹和强大的“生”的意志,没有治愈他,而是像一道强光,瞬间烧毁了他用以自我封闭的黑暗外壳,将血淋淋的灵魂暴露出来。这过程,堪比灵魂的酷刑。
“镇静剂!快推镇静剂!”陈老医生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林默的眼神,不再是医生看病人,而是像一个原始人,惊恐地仰望一场即将爆发的天灾。
病房外的阴影里,李翰派来的那个“信息采集员”,手中的便携式能量探测仪屏幕瞬间过载雪白,随即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他猛然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对着耳麦语无伦次地低吼:“爆了!能量级数……无法测量!他妈的……那房间里是个……是个什么鬼东西!?”
更远处的黑暗中,倚在车边的“夜蝶”,在林默能量爆发的刹那,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顺着车门滑坐到冰冷的地上。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感受到的不再是诱惑,而是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如同海啸般冲刷着他的意识,要将他扭曲的灵魂强行掰直、填满。这感觉对他而言,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意义上的抹杀。他脸上涕泪交流,却扭曲地浮现出一种濒临解脱般的、诡异的笑容。
风暴眼的中心,林默对此一无所知。他深陷于意识底层更惨烈的战争。但他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川字,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要碎裂,太阳穴上的青筋剧烈搏动。汗水不是渗出,而是不断从他额头、脖颈涌出,迅速浸透病号服,在床单上洇开深色的水渍。他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极度对抗的痉挛状态,仿佛正用尽每一分力气,在体内对抗着毁灭,也催化着新生。他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他本身,正在主动地、痛苦地燃烧。
小满被这景象吓得浑身发冷,但她猛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握住林默那只滚烫得吓人的手,仿佛想把他从内部的地狱里拉回来。那灼热烫得她掌心刺痛,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只剩下一种与林默同归于尽般的、疯狂的决绝。
“撑住……”她把滚烫的额头抵在他更烫的手背上,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要烧……就一起烧光……”
苏婉看着这完全失控的一幕,看着陈屿非人的痛苦,看着仪器上疯狂的数据,她明白,隐藏已是徒劳。林默这盏灯,不是被点的,他是自己要烧穿这黑夜。
她猛地掏出加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迅速敲下一行字:
**【光已失控,黑暗将至。全员,死战。】
信息发出的瞬间,她抬眼看着窗外墨汁般浓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她知道,这灼热的光,如同最甜美的血腥气,已经弥漫开来。所有潜伏在深渊里的、畏惧光或渴望吞噬光的怪物,都该睁开通红的眼睛了。
病房里,林默的燃烧,才刚蹿起第一个火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