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在掌心留下的触感，混合着Ψ符号带来的未知寒意，让小满一整夜都处于半梦半醒的警戒状态。天刚蒙蒙亮，她就起身检查林默的情况。他看起来依旧沉静，但小满注意到，他右侧眉毛的眉梢处，有一根眉毛变得异常粗硬，且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银白色，与其他眉毛格格不入。这种细微身体特征的变化，比之前那片皮肤异色更让她心惊。变化正在从内部渗透到表面，像水满自溢，悄无声息，却无法阻挡。
清晨的医院并未因昨夜的区域性停电而停滞，反而更加忙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修复氛围。维修工人在走廊里检查线路，护士们的交谈中也多了关于停电的抱怨和猜测。小满去水房打热水时，听到两个电工在低声交谈：
“……不是线路老化，也不是负荷过大，总闸那里的记录显示，断电前有个瞬间的峰值电流，高得离谱，然后又瞬间归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邪门得很，监控拍到配电室门口有影子一闪，但门锁是好的，啥也没丢……”
小满提着热水壶的手心渗出冷汗。峰值电流？被吸走？这听起来，简直像是林默无意识中散发出的能量场，在那一刻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负载”。她快步回到病房，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影响已经从不疼不痒的时间错位、植物生长，蔓延到了实实在在的能源层面。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拿出手机，再次搜索Ψ符号，这次加上了“能量”、“场”、“异常”等关键词。跳出的结果更加光怪陆离，指向某些边缘物理理论或神秘学团体。就在她烦躁地滑动屏幕时，一条本地新闻的推送弹了出来：《城西宠物店猫咪行为异常，专家称或与近期地磁波动有关》。她点开新闻，配图是几只猫瞳孔放大、焦躁不安的样子，新闻提到，不止一家宠物店，附近几个小区的宠物都有类似反应，时间点恰好集中在昨天傍晚到停电前后。
地磁波动？小满看向病床上的林默。她记得看过科普，动物对磁场和次声波远比人类敏感。这难道也是……涟漪的一部分？影响的范畴，已经从未知领域，触及到了生物本能。她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网的中心，就是这间病房。
律师这次带来的，是一份看似普通的市政设施维护通知的复印件，通知某一区域将进行夜间电路检修。但在通知的空白处，有人用极细的笔，描摹了一个复杂的、由电流符号和Ψ组合而成的图案，旁边标注着一个精确到秒的时间点，是明天凌晨。
“检修是幌子。”律师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手指下意识地捻着那张纸的边缘，“有人要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区域，进行一次……‘主动测试’。”
苏婉盯着那个图案，大脑飞速运转。主动测试？测试什么？测试林默能力场的边界？还是测试如何干扰甚至控制这种场？Ψ符号再次出现，与“电流”、“主动”联系在一起，指向性极其明确。对方不再满足于观察和利用自然产生的“波动”，他们要亲手拨动琴弦，看看能激起多大的回声。
“地点。”苏婉言简意赅。
律师报出一个地址，是靠近郊区的一个小型变电所附近。苏婉在脑中瞬间调出该区域的地图——相对偏僻，但有几条重要的输电线缆从此经过。更重要的是，这个地点，与她之前根据坐标和零星信息推测出的、可能与林凡早期秘密实验有关的一个旧仓库区，距离不远。
巧合？还是对方故意选择的、能同时影响现实能源和可能存在的“历史残留”的特殊点位？
“风险很大。”律师补充道，眼神里带着劝阻，“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苏婉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后果？”她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从他被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开始，后果就已经注定了。我现在关心的，是谁在主导后果，以及，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她需要知道测试的结果，更需要知道测试者的身份。这场测试，既是危机，也是她窥探幕后真相的绝佳窗口。她必须想办法，让律师成为她的眼睛。
放风时，林小雨刻意经过那个新安装的临时摄像头下方。她放慢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像是被阳光晃到眼睛一样，自然地抬手遮挡了一下额头。就在手掌遮住脸部的瞬间，她的食指极快地在眉心点了一下，然后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走开。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暗号，代表“注意，有信息”。她不确定那个可能存在的、单向联系她的渠道能否捕捉到这个细微动作，但这是她在当前限制下，能做出的最主动的提示。她需要让对方知道，她已准备好接收更明确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那个Ψ符号和即将发生的“测试”。
回到囚室，她注意到窗台上昨天还只是花苞的一小盆多肉植物，其中一片叶片竟然在短短一夜之间变得近乎透明，叶肉内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催熟又即将瓦解。生命体，也在加速响应着那股无处不在的“波动”。她用手指轻轻触碰那片透明的叶子，叶片瞬间碎裂，化作一撮细微的粉末。
毁灭与新生，界限正在变得模糊。林小雨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狂热。她期待那场“主动测试”。巨大的扰动，会撕开更多的裂缝，也会让她看清，这股力量到底能将这个世界扭曲到何种地步。而她，或许可以在这扭曲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自由。
夜幕再次降临。小满检查完门窗，将那块变得愈发滚烫的怀表放在离林默稍远的窗台上，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夜晚医院的每一声细微响动。她知道，明天凌晨，某个地方将会有一场可能改变一切的“测试”。而她这里，会是受影响的核心吗？
她听到窗外似乎传来一种低频的嗡鸣，非常微弱，时断时续，像是远处有大型机械在启动。怀表在窗台上，似乎对应着这嗡鸣的节奏，发出更加清晰的、带着温热感的脉动。
咚……咚……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缓慢的心跳，透过城市的肌理，传到了这间病房。
小满蜷缩起来，用手捂住了耳朵。涟漪之下，暗流汹涌，而她，正漂浮在漩涡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