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单人囚室的铁门下方,有一个狭窄的送饭口。清晨,一托盘寡淡的食物被无声地推了进来。苏婉没有动。她蜷缩在铁板床的角落,目光空洞地盯着对面墙壁上一条蜿蜒的裂缝。一夜未眠,她的眼眶深陷,嘴唇干裂。
寂静是最大的折磨。没有声音,没有信息,时间像黏稠的液体缓慢流动。她试图复盘所有细节,从林小雨“自杀”开始,到法庭上那场精心策划的反戈一击。每一个环节都透着诡异,林小雨的疯狂不像失控,更像一种武器。而现在,她被隔绝在这里,像一枚被弃用的棋子。林默到底怎么样了?那种细微的波动是复苏的迹象,还是崩溃的前兆?如果林默真的醒了,他会说什么?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必须联系陈律师,必须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猛地从床上站起,走到门边,用力拍打冰冷的铁皮。
“我要见我的律师!”她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我有权见我的律师!”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冷漠的声音透过送饭口响起:“申请已经提交,等待安排。”
等待。又是等待。苏婉滑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水泥地面的接缝。这种失去所有掌控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对抗都更摧残人的意志。
同一片天空下,市立医院特殊观察病房里,林小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没有被送回法院,而是以“情绪极度不稳,需要密切医疗观察”为由,被安置在了医院的一个隔离房间。窗外能看到主楼重症监护区的轮廓。
她一夜未睡,异常清醒。大脑皮层像过电一样兴奋,无数记忆碎片和扭曲的感知交织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拉扯力,源头就在不远处那栋楼里。林默的意识像一盏电压不稳的灯,忽明忽暗,却持续散发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引力。那不是思念,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共鸣,仿佛他们的大脑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连接着。
护士进来送药,她顺从地吞下,舌尖却将药片压在下方。门关上后,她悄悄吐出水杯里,看着白色的药片在杯底慢慢融化。她需要保持清醒,需要感知那种波动。她走到窗边,双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望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眼神狂热而专注。快了,她感觉快要接触到那个核心了。苏婉不在这里,这是她的机会。
重症监护室内,时间在仪器的低鸣中精确流逝。
小满趴在床边浅眠,一只手仍轻轻搭在林默的手腕上。黎明的微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床单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突然,她感觉到手下脉搏的节奏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不是加快或减慢,而是一种……节律的短暂紊乱,持续了大约1.8秒,随后恢复平稳。她立刻惊醒,抬头看向监护仪。心率数值没有明显变化,但波形图上出现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短暂的锯齿状波动。
几乎同时,林默的眼球在眼睑下出现了一次快速的左右移动,持续时间约2.1秒,比之前的REm睡眠迹象更明显。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能成形的吞咽动作。
小满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脏狂跳。这不是反射!这更像是……某种内在程序被激活的迹象!她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持续时间不到一秒,却像一道微光划破沉寂的水面。
她不敢叫医生,生怕外界的干扰会打断这脆弱的进程。她只是更轻、更缓地握紧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手背上以极慢的节奏轻轻敲击,像一种无声的摩斯电码,传递着“我在这里”的信号。
她不确定他能否接收到,但她必须尝试。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白色房间里,一场无声的对话正在两个意识之间悄然进行,一个在疯狂的边缘窥探,一个在沉寂的深渊中挣扎着点亮微光。而病房外,黎明的城市正在苏醒,未知的风暴仍在积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