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滑稽,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现实。
林默感受着体内那逐渐平息、被自身魔元与意志强行“收编”的源血能量,以及脑海中那段关于“法理继承”的记忆碎片,眼神变幻不定。这团让战魔殿先辈付出惨烈代价、让蛊神教念念不忘的“万蛊源血”,竟以这种方式,落入他手,并赋予了如此诡异的“权柄”。
他看向周围。失去了源血意志的主动操控,那如同白色浪潮般的蚀骨虫群变得茫然无措,它们依旧在本能的驱使下围绕着缩水不少的源血残余爬行,但攻击性大减,只是发出混乱的“沙沙”声,复眼中的赤红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既然这源血象征着对蛊神教力量的“法理继承权”,那么,对于这些明显受源血力量滋养、控制的蚀骨虫,是否……也能产生影响?
林默心念微动,尝试着引动体内那一丝已被初步炼化的源血气息,混合着自身强大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带着特定指令的波动,如同君王下达诏书,扫向前方一片躁动不安的虫群。
“止。”
没有声音,只有一股蕴含着他意志与源血威压的意念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片原本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扑上来的蚀骨虫,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瞬间,身体猛地僵直!它们那简单的意识似乎接收到了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命令,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甚至有些较为弱小的虫子,本能地伏低了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朝拜它们的“王”!
有效!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虽然他无法像源血意志那样精细操控每一个虫子,也无法让它们违背吞噬生命的本能去攻击其他目标(这需要更深的炼化和理解),但至少,他可以凭借这丝源血气息与自身意志,命令它们停止攻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驱散它们!
这无疑为他探索堕魔渊,扫清了一大障碍!
他不再犹豫,一边持续运转功法,加速对体内残留源血能量的炼化与提纯,将其转化为滋养魔体、壮大魔元的养料,同时不断试验着对虫群的“命令”。
“散开!”
意念所至,前方拥堵的虫潮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堕魔渊边缘的通道。
“退后!”
围绕在源血残余周围的虫群,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留下了一片空地。
随着对体内源血气息的熟悉与运用,他对虫群的掌控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这种掌控是粗暴的、基于位阶压迫的,远不如原主那般如臂使指,但在此刻,已然足够。
他走到那滩缩小到只有碗口大小、颜色也变得浅淡的源血残余面前。此刻的源血,不再散发强烈的邪异意志,更像是一团精纯无比、却带着独特烙印的生命能量源。他取出一个特制的玉匣,小心翼翼地将这团源血残余封印收起。此物关系重大,或许未来还有他用。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吸力的堕魔渊。
虫巢的威胁已基本解除,源血也已到手。但林默并未感到轻松。荒夜烙印带来的警惕感并未消失,反而在靠近这深渊时更加明显。这深渊之下,隐藏的恐怕不仅仅是上古大战的遗骸。那圣使与魔将磐牙同归于尽于此,源血在此地盘踞万载,深渊深处,是否还残留着当年那场大战更深的秘密?甚至……与那诡异的“蚀渊”,是否也有着一丝关联?
他必须下去一探。
调整了一下气息,体内魔元在炼化了部分源血能量后,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更加浑厚了一丝,肉身气血也愈发旺盛。他将破煞令握在左手,右手紧握弑魔枪,周身暗金魔元流转,佛魔法相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提供着全方位的防护与加持。
他看了一眼那些被他意志压制、徘徊在不远处的蚀骨虫群,不再理会。这些虫子,已不足为惧。
随后,他纵身一跃,如同投入巨兽之口,毫不犹豫地坠入了那片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之中——堕魔渊!
身体在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但那风声之中,似乎夹杂着更加古老、更加凄厉的怨魂哀嚎。四周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连魔元的光芒都被压制到仅能照亮周身数尺范围。一股远比上方更加精纯、却也更加混乱狂暴的阴煞之气与魔元残余,如同无形的触手,从深渊的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侵蚀他的肉身与神识。
破煞令的光芒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只能勉强护住他不被瞬间侵蚀。林默全力运转魔元抗衡,同时将神识催发到极致,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
下坠了不知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终于,脚下传来了触地的实感。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松软、粘稠,仿佛踩在积累了万载腐殖物的土地上。
他稳住身形,魔元光芒向四周扩散,勉强照亮了这深渊之底的景象。
眼前的一切,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这里,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地下空间,仿佛是整个古战场遗迹的最终沉淀之地。脚下是厚厚的、由无数骨骸、兵器碎片、以及不知名有机物堆积而成的“土壤”,散发出浓烈的腐朽与死亡气息。
而在空间的中央,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两具即便历经万载岁月,依旧保持着某种惊心动魄姿态的……巨大遗骸!
一具,是身披破碎魔甲、骨骼呈现出暗金色光泽的庞大魔躯,即便只剩下骨架,依旧散发着不屈的战意与滔天魔威,正是上古战魔殿的第七战将——磐牙!
而另一具,则更加诡异!它并非纯粹的血肉或骨骼,而是一具如同由无数巨大、扭曲的虫肢与部分类人骨骼拼凑而成的怪异躯壳,即便死去万载,那躯壳上依旧残留着令人作呕的阴冷邪气,正是那位蛊神教圣使的遗骸!
两具遗骸纠缠在一起,磐牙战将巨大的骨爪深深嵌入圣使的胸腔虫壳,而圣使一根锋锐如长矛的虫肢,也刺穿了磐牙的颅骨!赫然是同归于尽的最后姿态!
而在两具遗骸之间,那片被它们死亡时爆发能量熔铸成琉璃状的地面上,林默看到了一些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战斗痕迹。那些痕迹中残留的气息,竟然与他之前在寂灭佛国感受到的“蚀渊”之意,有着一丝微弱的、却本质相同的毁灭与吞噬的特性!
难道……上古时期蛊神教入侵万魔窟,其背后,也有着“蚀渊”的影子?!
林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揭开一个跨越了万古岁月的、更加黑暗与恐怖的阴谋的一角。
而这堕魔渊之底,除了这两具遗骸和那令人不安的痕迹,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什么?那圣使的遗骸之中,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线索?
他握紧了弑魔枪,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同归于尽的战场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