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等人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冲回“陆明堡”,带来的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堡垒,乃至接到通报的周军各营,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清水河上游有契丹腐尸?!”
“妈的!怪不得老子这两天总觉得肚子不得劲!”
“快!快烧水!陆大人说了,喝生水要挨鞭子!”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开始蔓延,但这一次,与以往面对疫情时的无助和混乱不同,陆明提前下达的一系列指令,如同预先筑起的堤坝,有效地引导和限制了恐慌的洪流。
老周和陈远展现出了极高的执行力。老周亲自带着执法队,提着鞭子,瞪着一双牛眼,在各个营区间巡视,咆哮声震天响:“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谁敢偷喝一口生水,老子把他肠子抽出来当腰带!想拉肚子拉到脱肛而死的,尽管试试!”
在他的“暴力执法”和疫情现实的威胁下,再顽固的老兵油子也怂了,一个个老老实实地排队打热水,哪怕烫得龇牙咧嘴也不敢抱怨。
陈远则发挥了“数据男”的特长,迅速调拨物资,组织人手。一车车从后方紧急调运来的明矾(主要是军中原本用于澄清浊水的储备)被运到清水河边,在取水口上游百米处,建立了数个临时净水点。士兵们用大缸盛满河水,投入明矾搅拌,待悬浮物沉淀后,再将上层相对清澈的水取回营地,作为洗涤和次要用途(饮用水还是以煮沸为主)。虽然无法彻底杀菌,但极大地减少了水中的杂质和部分病原体负载。
陆明带着孙医官等人从上游回来后,立刻投入了更加紧张的工作。他深知,切断传播途径只是控制住了增量,那些已经感染的士兵才是当下的难题。
隔离区被进一步扩大和规范,用石灰画出了明确的界限,由专人穿着用“神仙醉”浸泡过的罩衣看守。所有病人排泄物都用生石灰覆盖深埋。
陆明结合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和对这个时代药材的了解,对军医们常用的治疗“痢疾”、“霍乱”的方剂进行了改良。他强化了黄连、黄芩等清热解毒药材的剂量(知道可能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他大规模配制了“改良版口服补液盐”——在温开水中加入适量的盐和糖(从军粮中抠出来的),强迫所有腹泻病人,无论轻重,大量、频繁饮用。
“都给我喝!这不是药,是救命的水!拉多少,喝多少!谁不喝,就给他灌下去!”陆明在隔离区里,亲自监督,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一些症状严重的士兵,出现了严重脱水和电解质紊乱的迹象,陆明甚至尝试了极其原始的“静脉补液”——用煮沸消毒过的中空鹅毛管连接装有淡盐糖水的皮囊,小心翼翼地尝试进行皮下灌注(他知道风险极大,但别无他法)。这惊世骇俗的操作把孙医官和几个老军医吓得面无人色,直呼“使不得!”,但在陆明的坚持和少数几个濒死士兵身上尝试后,竟然真的挽回了其中两人的性命!
这个消息如同奇迹般在军营中传开,极大地稳定了军心。“陆神医连阎王爷手里的人都敢抢!”士兵们议论纷纷,对陆明的信任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石守信营中的疫情原本有扩大的趋势,但在严格执行了陆明的隔离和饮水措施,并得到了陆明派人送来的“口服补液盐”配方后,情况也迅速得到了控制。石守信看着麾下儿郎们病情稳定下来,心中对陆明那点残存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佩服和感激。他亲自下令,营中所有水囊必须装满开水,违者军棍伺候!
柴荣在后方中军大帐得知此事,先是震怒于契丹人的卑劣(尽管可能只是战场遗留),随即对陆明先知先觉、力挽狂澜的表现大为赞赏。
“陆卿真乃朕之福将,国之干城!”柴荣对着王朴(已随驾北上)感叹,“若非陆卿警觉,处置果断,我军恐遭大难!传朕旨意,犒赏‘陆明堡’及所有参与防疫将士,陆明赐金百两,绸缎五十匹!”
圣旨和赏赐的到来,更是将陆明的声望推向了顶峰。全军上下,从将领到普通士兵,无不心服口服。以前或许还有人觉得陆明是靠“奇技淫巧”和陛下宠信上位,经过此事,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主官,是真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大本事!
在严格到近乎苛刻的防控措施和陆明拼尽全力的救治下,这场来势汹汹的疫情,在造成数十人重症(死亡不到十人,在这个时代已是奇迹)后,竟然真的被硬生生扑灭了!新增病例迅速减少,直至归零。隔离区里的病人也陆续康复出院。
当最后一批康复的士兵走出隔离区,向着陆明和孙医官等人磕头谢恩时,整个“陆明堡”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陆大人万岁!”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顿时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当然,这里的“万岁”只是一种极致的尊崇,并非僭越。
陆明看着眼前这些劫后余生、对他无比拥戴的将士,虽然累得几乎脱形,黑眼圈浓得像熊猫,但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种拯救生命带来的满足感,甚至超过了打一场胜仗。
“兄弟们辛苦了!”陆明站在一块大石上,挥了挥手,压下欢呼声,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带着点惫懒的笑容,“疫情总算过去了!本大人宣布,今晚加餐!猪肉炖粉条管够!还有,参与防疫的弟兄,每人奖励……两个肉夹馍!”
“嗷——!陆大人威武!”欢呼声更加热烈,几乎要掀翻堡垒的城墙。
老周在一旁看着,嘴角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陈远则已经开始默默计算今晚加餐和奖励肉夹馍需要消耗多少物资……
危机解除,军营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将士们对卫生习惯空前重视,喝开水成了铁律,甚至连饭前洗手的都多了起来。
陆明回到自己的房间,瘫倒在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但他脑子里那根弦并没有完全放松。
“契丹腐尸……是意外,还是……”他盯着天花板,眼神闪烁,“萧绰那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见识了咱们的防御和应对能力,接下来,会怎么做呢?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啊……”
他有一种预感,暂时的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