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终于被坚实土地的气息取代。科拿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秦川臂弯里，高跟鞋踩上码头木板的瞬间，她轻轻“嘶”了一声，宽大的时尚墨镜也挡不住那缕飞向男人的幽怨眼波。
“真是的，”她声音压得低，尾音却像带了小钩子，“秦大官人，你真没把自己的女人当人呢？折腾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秦川顺手替她扶了扶那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指尖不经意蹭过她微凉的耳廓，惹得那白皙的肌肤泛起一层薄红。
“我的错。”
男人低笑，掌心稳稳托住她纤细的腰肢，“石英高原那边，放一放？先陪我去常磐道馆看看？”
科拿嗔怪地横了秦川一眼，那风情几乎要穿透深色镜片：“常磐道馆？你确定？”
她任由男人半揽着，沿着港口通往城市中心的林荫道并肩而行，阳光被浓密的枝叶切割成碎片，洒在她酒红色的长发上，跳跃着细碎的光。
“以你的实力与战绩……这不是纯粹欺负小朋友吗？联盟那些刚出门的新人训练家，怕不是要被你打到怀疑人生。真想检验实力，冠军联盟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嘿嘿，”秦川咧嘴，坦荡得毫无负担，“你不懂，宝宝杯的快乐，朴实无华，且上头。”
回应他的是一个极其优雅、又极具杀伤力的白眼，红唇微微抿起，似笑非笑。
“认真点！”
秦川收了几分玩笑，目光投向城市深处隐约可见的道馆轮廓，心口那簇沉寂许久的火焰，竟随着步伐的靠近而悄然复燃，灼热地跳动起来。
“我想……作为秦川，作为一个训练家，和我培育的宝可梦一起征战联盟，和他们一起取得胜利、获得冠军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这一刻的秦川，全身都在发光，惹得科拿挪不开眼。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片刻沉默后，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秦川臂弯里紧了紧，传递过来一种无声的理解和熨帖的温度。
“好，”她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冰系天王特有的那份沉静力量，“那我在冠军联盟，等你。”
谈话间，常磐道馆那厚重、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的深绿色大门已近在眼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泥土、陈旧木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冷却液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一片昏沉，唯有穹顶高处几束惨白的光柱斜斜落下，勉强照亮中央巨大的岩石对战场地。场地另一头，高高的指挥席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金属栏杆反射着微弱的光。
科拿安静地停在秦川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像一株悄然绽放的寒带雪莲。
男人向前踏出一步，站定在场地边缘的挑战者位置，无形的波导之力如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以他为中心，一圈淡金色的、只有真正强者才能感知的能量涟漪无声地扩散开去，穿透道馆的每一寸阴影与石隙。
嗡——
道馆深处，某种沉重机械被激活的低沉嗡鸣隐隐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哦？”一个低沉、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嗓音从高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响起，仿佛毒蛇滑过枯叶，“看来，有不请自来的客人，带着相当…有趣的‘问候’呢。”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敲击着金属阶梯，一声，又一声，清晰地回荡在过分寂静的道馆里。坂木的身影终于从高台的阴影中剥离出来，宛若黑暗中的教父，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先在秦川脸上停顿片刻，随即转向他身后的科拿，一丝玩味的、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在他嘴角缓缓绽开。
“真是稀客光临。”坂木声音里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冷冽，“moer科技帝国的年轻掌舵人秦川先生，还有我们联盟引以为傲的冰之天王，科拿小姐。常磐道馆今日真是蓬荜生辉。”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秦川身上，“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科拿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镜片后的目光清冷如极地冰川，红唇轻启，吐出简洁到近乎冷漠的三个字：“陪他的。”
“哦？”坂木眉峰微挑，那审视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秦川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评估。
“坂木馆主，”秦川迎上坂木的目光，笑容坦然，“我是来踢馆的。按规矩，挑战常磐道馆。”
“原来如此。”坂木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却依旧冰冷，“秦川先生，坦白说，我对你一直颇为欣赏。白手起家，短短几个月构筑起如此庞大的商业版图，这份才能，令人叹服。”他微微颔首，话语间听不出多少真心，倒更像是某种试探性的开场白。
“过誉了，”秦川同样报以微笑，目光扫过坂木身后那片深邃的、仿佛隐藏着巨兽的阴影，“和坂木先生深藏不露、运筹帷幄的手腕相比，我这不过是明面上的小打小闹。称你一声‘枭雄’，或许才更贴切？”
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刀锋，两人心照不宣的“恭维”之下，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无声碰撞。
“秦川，”坂木忽然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我记得你曾公开断言，‘科技’不应高踞神坛，它的使命是服务普罗大众，改变生活轨迹。”
“没错，”秦川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精灵球的冰冷表面，“就像精灵球让普通人也能安全地与宝可梦建立羁绊，精灵图鉴拉近了我们对这些神奇生命的认知距离。这些‘科技的道具’，难道不正是在重塑人类与宝可梦共存的方式？”
“这点…我无法否认。”坂木缓缓摇头，唇角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但，我同样无法苟同你的天真。如果科技仅仅满足于充当解决琐碎日常的工具，沦落到被那些对力量本质一无所知的庸人手中把玩，那么它本身崇高的意义何在？它的进化之火，岂不是要在这种毫无价值的消耗中熄灭？让不懂其伟力、不配其潜能的人掌握它，本身就是对科技最彻底的亵渎和浪费！”
“如果科技脱离了普罗大众，只变成少数所谓‘精英’手中用来统治、分割的工具，那它带来的，绝不会是进步，而是垄断、独裁，甚至是灾难。”
秦川的目光如炬，穿透昏暗的光线，直直刺向高台上的男人，话语中的锋芒清晰可辨。
“落在少数精英的手里又有何不妥？”坂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宣判，“正如那些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强大精灵！如果它们不幸落在那些心智孱弱、意志不坚的所谓‘训练家’手中，被当作温顺的宠物豢养，它们真正的力量、它们血脉中奔涌的潜能，如何能得以释放？这难道不是对造物最可耻的浪费，最彻底的暴殄天物？”
他向前微倾身体，目光灼灼，仿佛要攫取秦川的灵魂，“真正的力量，无论科技还是精灵，只有在真正的强者手中，才能发挥其全部价值！强者手握利器，方能开疆拓土，重塑秩序！一个拥有无上力量的训练家，统御着同样强大的精灵军团，这个世界腐朽的规则，才有被打破、被重写的可能！”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人，或一只精灵，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却甘于平庸，满足于现状的泥沼…秦川，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对天赋的背叛，是一种最深沉的堕落吗？毕竟，千里马常有，而能驾驭它、让它驰骋于旷野的伯乐，却万中无一！”
秦川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锐利如刀：“科技，无论多么先进，终究只是人类智慧结晶的工具，是推动生产力的齿轮。而精灵，坂木先生，它们与人一样，是活生生的、拥有独立思想与情感的生命体！它们不是冰冷的机器，更不是可以随意锻造、支配的工具！它们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选择与意志。正因为它们是拥有灵魂的生灵，它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无论强大或弱小，都值得被尊重，被理解。将冰冷的工具与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生命相提并论，这本身就是一种谬误。”
“呵，”坂木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如同冰面碎裂，“看来…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呢。”
他那只原本带着某种微妙拉拢意图、微微伸出的手掌，缓缓地、带着一丝被拒绝的冷意与遗憾收了回去。
秦川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只收回的手，没有任何波动。
高台上下，两人打着充满隐喻的机锋，每一个字都暗藏机锋，彼此心知肚明。
“看来是的。”秦川的声音很平静，他从未奢望能用言语撼动眼前这位在阴影中经营多年的枭雄，“所以，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对话吧！”
“哦？”坂木的语调带着戏谑，仿佛抓住了什么破绽，“没想到，你最终也信奉武力为尊？看来，在某些方面，我们或许…也并非完全不同？”
言下之意，你终究和我是一类人。
“我读书，是为了能心平气和地跟人讲道理。”秦川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骤然锐利如出鞘的利剑，“而我战斗，是为了让某些人，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听我讲道理。”
“有趣…”坂木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浓，那是一种发现新奇猎物的兴奋，“我对你的兴趣，真是越来越浓厚了。”
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捻出一枚漆黑如墨的高级球，金属外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既然如此，”一直静默旁观的科拿上前一步，推了推墨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业，“就由我来担任这场对决的裁判吧。”
话音未落，秦川的手臂已迅捷地伸出，一把扣住了科拿纤细的手腕。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科拿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几乎在同一瞬间，秦川和坂木的声音，带着截然不同的气场，却异常同步地在空旷的道馆内响起：
“不用！”
“在我身后好好看着吧！”秦川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在科拿耳畔响起。他将鼻尖轻轻埋进她酒红色的发丝，深吸了一口气，发间的冷香混合着她独有的气息。然而，他的目光始终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凌厉地钉在高台上的坂木身上，未曾有丝毫偏移。
“战斗规则——”坂木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撞击，清晰地宣布，“无规则限制的全面对战！”
这意味着这场战斗，没有任何的规则，也没有任何的限制，只有任意一方彻底失去战斗的能力，或者投降认输，战斗才算结束！
两人唇边，几乎在同一时间，漾开一抹同样冰冷、充满战意的弧度。
整个常磐道馆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令人窒息。
战斗，一触即发。
科拿的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她靠在秦川坚实的胸膛上，目光在即将对决的两人之间流转。
红唇微不可察地勾起，心中无声地划过一句带着骄傲与纵容的叹息：坦白说，这两个家伙，在某些方面疯得简直如出一辙…不过，怎么看，还是她家的这个“疯子”，疯得更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