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瘴气在身后缓缓蠕动,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暂时收回了爪牙。相对“安全”的腐苔原边缘,死寂中只剩下三人粗重未平的喘息,以及那截置于苔岩上的断碑所散发的、内敛而沉凝的温润气息。
阿宁的咒骂和林若薇的敬畏低语,都未能完全驱散那金丹老者弹指灭敌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然而,极致的恐惧与濒临死亡的巨大压力,有时也会成为打破桎梏的冰冷铁锤。
王浩重新抱起那重逾万钧的说书碑,温润的滋养之力如同溪流,持续不断地涌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识海,修补着与邪修搏杀、抗衡金丹威压带来的明伤与暗损。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异样。
那滋养之力并不仅仅在于“修复”。
更在于“激发”与“充盈”!
仿佛他原本的筑基初期修为,只是一个未曾装满的容器,而此刻,怀中的断碑正以其沉淀了万载的、精纯无比的本源气息,以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方式,强行将这个容器撑大、灌满!
嗡——!
丹田气海内,那枚一直缓缓旋转、提炼灵力的筑基道基,此刻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冰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原本如同雾状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凝实,闪烁着更为纯粹的光泽!气海的边界在隐隐胀痛,却又在断碑之力的滋养下被不断巩固、拓宽!
一种奇异的饱胀感和突破的悸动,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境界壁垒!
这不是简单的灵力恢复,这是…修为的精进与瓶颈的松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阿宁也猛地抬起了头,凶悍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狂喜!
“嗯?等等!”他下意识地捂住小腹丹田位置,那里,原本因耗尽力量而黯淡无光的暗金色“丹种”,此刻正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一股灼热而狂暴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那“丹种”深处涌出,疯狂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并非全然来自断碑,更多是源于他自身——是之前亡命搏杀时压榨出的所有潜力,是被金丹威压碾碎又重塑的意志,是胸口琉璃碎片在极端压力下反馈出的冰冷能量,此刻再被断碑那温和浩瀚的悲悯气息稍稍调和、引动,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嗬…嗬…”阿宁的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暗金色,仅存的左臂肌肉剧烈跳动,骨骼发出细微的爆鸣声,周身气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节节攀升,冲击着那层看不见的境界隔膜!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体内灵力如同大江奔流般的轰鸣!
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并非简单的灵力积累,更是对道基的一次深度淬炼与升华,是对天地灵机感应的质变!而方才那场与死亡共舞的激战,那直面金丹的恐怖威压,以及此刻说书碑残片这同源至高传承的近距离滋养,无一不是最猛烈、最珍贵的“淬火剂”!
林若薇也感受到了两人身上骤然变化、急剧攀升的气息波动,美眸中闪过震惊与了然:“你们…这是要突破了?!”
她自身虽也获益,但她并非仙师传承者,所得滋养更多在于疗伤与稳固,远不如王浩和阿宁这般直接猛烈。这显然是说书碑对同源道基持有者的特殊馈赠!
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目光精光一闪,瞬间明了自身状态。冰冷的数据流急速刷新:“灵力饱和度:97%并持续上升!道基淬炼度:大幅提升!境界壁垒:出现明显裂纹!突破概率:78%!最佳突破时机:现在!”
但他强行压下了立刻就地突破的冲动。目光扫过周围昏沉压抑、危机四伏的环境,以及怀中这盏明亮的“指路明灯”。
“非突破之地。”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显然控制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也十分吃力,“此地灵气污秽,危机暗藏,绝非良选。”
阿宁也喘着粗气,眼中狂喜与暴躁交织,他感觉体内力量澎湃得几乎要爆炸,那层境界隔膜仿佛一捅就破,这种临门一脚却不得入的感觉让他无比焦躁:“那怎么办?!老子感觉现在就能把那层破纸给撞烂!”
“压制它。”王浩沉声道,一边全力运转《筑基期吐纳要诀》,引导着体内过于充盈的灵力进行更加精纯的压缩和凝练,如同将奔腾的江河强行约束回堤坝之内,延缓那突破的临界点到来,“借助碑文之力,夯实根基,而非一味冲击。待抵达安全之地,灵力与心神皆至巅峰,方可水到渠成,一举破境!”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断碑,那“以言明道,以书载道”的真意虽已隐去,但其蕴含的沉凝道韵,本身就是对道基最好的淬炼与稳固。主动引导这股力量,比被动吸收效果更佳。
阿宁虽性子急躁,但也明白轻重。他低吼一声,如同困兽般,强行压下体内那股狂暴的突破冲动,学着王浩的样子,尝试引导那灼热的力量去冲刷、巩固原有的境界,而非蛮横冲关。这个过程显然更加痛苦,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但气息却逐渐从狂暴变得沉凝了几分。
林若薇见状,立刻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相对安全的隐蔽点,是宗门前辈探索时留下的临时标记,瘴气较淡,且有简易预警禁制残留!我们可去那里暂避,你们抓紧时间稳固,我为你二人护法!”
“带路。”王浩毫不犹豫。
三人不再迟疑,强压着体内翻腾欲破的力量,由林若薇指引方向,再次行动起来。
这一次,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沉凝的势。 王浩怀抱断碑,每一步落下都更加沉稳,周身气息内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阿宁紧随其后,凶悍的气息中多了一丝厚重的韵味,仿佛正在打磨的凶刃。 突破的契机已然降临。 那层通往筑基后期的窗户纸,已在生死历练与仙缘滋养下,薄如蝉翼。 只待一个绝对安全的瞬间,便可…破茧成蝶!
而怀中的说书碑,便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以及通往更高境界最坚实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