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骨林那令人窒息的浓雾终于开始变得稀薄,前方隐约透出灰蒙蒙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湿气被一种清新、带着淡淡草木甜香的灵气所取代,每一次呼吸都让人精神一振。连续不断的妖兽搏杀带来的疲惫感,似乎也被这浓郁的灵气冲刷掉了几分。
翻过一道布满湿滑苔藓的矮坡,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不大的向阳坡地,背靠着一面相对干燥的岩壁。坡地上覆盖着一种罕见的、闪烁着淡银色光泽的柔软草甸。而在草甸中央,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尤为醒目。
它们不过半尺高,通体翠绿欲滴,叶片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最引人注目的是叶片中心,各自托着一颗晶莹剔透、如同露珠般的水滴!水滴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灵光,丝丝缕缕清凉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融入周围的空气中,正是此地灵气异常浓郁的核心源头!
“凝露草!”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一亮,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而且是即将成熟的凝露草!《引气诀》附录里提过,这是炼气期稳固修为、辅助修炼的常用灵草,价值不菲!”在荒原和湿骨林挣扎求生这么久,终于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修炼资源!这对于即将踏入青岚谷、资源匮乏的他们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阿宁也感受到了那几颗“凝露”散发出的精纯灵气,胸口琉璃碎片传来一阵舒适的温热感,仿佛在催促他。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力量,需要资源的支撑!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立刻小心翼翼地靠近,准备采摘。王浩的神念习惯性地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妖兽潜伏的迹象。
就在阿宁的手即将触碰到最近一株凝露草的刹那——
“住手!”
一声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倨傲的呵斥,如同鞭子般抽碎了坡地的宁静!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坡地另一侧的岩石阴影中闪出,瞬间呈扇形围拢过来,堵住了阿宁和王浩的去路!
是三个年纪看起来与他们相仿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衣着各异,但都带着明显的磨损痕迹,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跋涉。三人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猎物般的兴奋和居高临下的轻蔑。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清晰可辨——两个炼气二层巅峰,一个炼气二层初期!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略高、颧骨突出的少年,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褂,眼神锐利而贪婪,死死盯着那几株凝露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哼!哪里来的泥腿子,也配动这‘银线坡’的灵草?”
另一个矮壮、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少年抱着膀子,不屑地打量着阿宁和王浩简陋的行装和染血的皮甲,嗤笑道:“看这穷酸样,连件像样的法袍都没有,也敢来这‘雾锁喉’外围捡食?活腻歪了吧!”
最后那个炼气二层初期的瘦削少年,眼神有些闪烁,但同样带着敌意,隐隐封住了两人可能的退路。
王浩的心猛地一沉!神念瞬间收回,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三个炼气二层!敌我力量悬殊!硬拼绝无胜算!他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阿宁身前半个身位,破碎镜片后的目光迅速扫过对方三人,捕捉着他们的站位、气息波动和眼神变化,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拱手道:“三位道友请了。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不知此地已有主。这几株凝露草既为道友先见,我们这就离开。” 他选择了最稳妥的“退”——老周头故事里面对强敌的生存智慧。
“离开?”为首的高个少年(蓝褂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更加阴冷,“撞破了我们的‘银线坡’,还想拍拍屁股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特意强调了“我们的”三个字,贪婪的目光在凝露草和王浩阿宁的行囊上来回扫视。
“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疤脸少年不耐烦地踏前一步,炼气二层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带着一股蛮横的压迫感,“把身上的东西都留下!包括那几株草!然后给老子滚!否则……”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阿宁握着木矛的手瞬间绷紧!一股怒火混合着野性的凶悍猛地从心底窜起!后背尚未完全愈合的爪痕隐隐作痛,如同被对方嚣张的态度再次撕裂!他眼中寒光闪烁,如同被激怒的孤狼,身体微微前倾,丹田气旋加速旋转,一股力量感充斥全身,随时准备爆发!资源就在眼前,对方却要强夺!这比被妖兽袭击更让他感到屈辱!
王浩感受到了阿宁的怒意和紧绷的肌肉,心中警铃大作!他一把按住阿宁的手臂(触手一片坚硬如铁),微微用力,示意他冷静!同时,大脑疯狂推演着各种可能:对方三人明显以蓝褂少年为首,疤脸少年性格暴躁是突破口,瘦削少年实力最弱且眼神闪烁,或许可以利用……硬拼是下下策!但完全放弃凝露草和行囊,等于自断前路!如何在“退”与“保”之间找到平衡?
“三位道友,”王浩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静,但语速加快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我们兄弟二人确实身无长物,只有几块干粮和几株不值钱的草药。这几株凝露草对三位来说或许锦上添花,但对我们兄弟而言,却是踏入仙途的一点微末希望。不如这样,我们只取其中两株,剩余三株连同此地,都留给三位道友,大家各退一步,如何?”他试图用最小的代价(两株凝露草)换取脱身的机会,同时点明自己“微末希望”的处境,试图唤起对方一丝可能的……恻隐?
然而,他低估了在资源匮乏之地,修士对修炼资源的贪婪与冷酷。
“放屁!”疤脸少年第一个炸毛,“两株?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谈条件?老子说了,东西全留下!人滚蛋!听不懂人话吗?!”他身上的气势更加迫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蓝褂少年也冷笑一声,眼神如同毒蛇:“希望?呵,在这墟界,没有实力,就不配谈希望!你们这种刚摸到炼气门槛的泥腿子,也敢觊觎灵草?简直是笑话!”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开始有微弱的灵光汇聚,“最后说一遍,留下所有东西,滚!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身边的瘦削少年也紧张地掐了个法诀,虽然生疏,但威胁之意明显。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王浩的心沉到了谷底。谈判破裂!对方根本不屑于谈判,只想恃强凌弱,吃干抹净!他按着阿宁手臂的手指微微用力,传递着“准备战斗”的信号。同时,神念高度集中,瞬间锁定了三人中最弱的瘦削少年,以及周围几处可以利用的岩石凸起和陡坡——这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攻其必救?或者制造混乱?
阿宁感受到了王浩的信号,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野性和被彻底点燃的怒火!他体内的血液仿佛在燃烧,琉璃碎片传来一阵灼热的搏动,似乎在呼应着他的战意!手中的木矛发出轻微的嗡鸣,矛尖直指最嚣张的疤脸少年!资源!力量!尊严!此刻,全都需要用战斗来扞卫!
凝露草散发出的清香依旧诱人,但在这片小小的坡地上,弥漫开的却是同类修士之间,为了生存资源而即将爆发的、冰冷而残酷的……第一次冲突!仙途的残酷法则,第一次以如此赤裸裸的方式,展现在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