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枢城巨大的空中港口已是人声鼎沸。无数修士汇聚于此,或组成临时队伍,或跟随宗门前辈,目标皆是指向那风云骤起的碧落原。
凌云一行人也早早抵达。除了凌云、星璇、石猛、杨武、韩雪、铁山、孙不二七人外,石猛还凭借其在天枢城混迹多年的人脉,临时招募了两名擅长遁术和探查的化神中期散修,分别道号“追风”和“灵瞳”,以补充小队在特定方面的不足。
一行九人,登上了一艘石猛租用的、比青鱼号更大也更坚固的“穿云梭”。穿云梭通体流线型,覆盖着淡青色的符文,速度远超青鱼号,防御力也更强,足以应对长途跋涉和一般的空间乱流。
梭门关闭,阵法启动,穿云梭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驶离天枢城港口,朝着南方天际疾驰而去。
舷窗外,云海翻腾,山河倒退。离开了天枢城那七星曜世的辉煌光罩,天地恢复了原本的色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
梭舱内,气氛却并不轻松。
石猛将穿云梭设定好自动巡航,转向凌云,面色凝重地开口道:“木云道友,关于碧落原和星神教,我昨晚又特意打听了一些消息,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哦?仔细说说。”凌云示意他继续。
石猛沉声道:“碧落原本身地域辽阔,资源不算富饶,但盛产几种独特的灵草和矿石,一直以来都有不少散修和小家族在那里活动。迷雾森林则是碧落原上的禁地,据说里面空间错乱,常年被诡异的灰雾笼罩,能隔绝神识,甚至扭曲方向感,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迷失其中,偶尔有能出来的,也大多神志不清,或者带回一些价值不高却透着邪异的物品。”
“星神教是近一两年才突然冒出来的,起初只是在边缘村落传播教义,发展信徒,并未引起太大注意。但最近几个月,他们的行为越来越极端,开始宣扬血祭,并制造了多起屠村事件。最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压低声音:“有传言说,星神教背后,可能有某个大势力的影子!否则,他们不可能发展得如此之快,而且行事如此肆无忌惮,七星盟前期的调查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阻力。”
杨武接口道:“还有失踪的那位七星盟长老,名为‘玄玑真人’,乃是炼虚初期巅峰的修为,一手‘玄冰剑气’颇为不俗,随行的弟子也都是化神期的精锐。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失踪,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至少也有炼虚中期,或者……掌握了某种诡异的手段。”
追风补充道:“我认识几个常年在碧落原跑商的兄弟,他们说最近迷雾森林外围的灰雾似乎有扩散的迹象,而且林子里晚上经常会传出奇怪的声响和光芒,让人心里发毛。”
灵瞳也点了点头,她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呈现淡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忧色:“我天生灵瞳,对能量气息比较敏感。虽然没去过碧落原,但这两天在天枢城,偶尔能捕捉到一些从南方传来的、极其隐晦却让人很不舒服的污浊气息,与传闻中的‘蚀灵魔气’有些类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所知的信息拼凑起来,勾勒出碧落原愈发扑朔迷离和危险的景象。
星璇静静地听着,银白的眸子中星辰流转,似乎在推算着什么。他融合古星核心后,对星辰轨迹和天地气机变化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片刻后,他开口道:“前辈,我感应到南方那片区域,天机晦暗,煞气汇聚,更有一种……扭曲星辰轨迹的力量在干扰,确实非同寻常。”
凌云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沉静。综合这些信息,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星神教与圣殿脱不了干系。那“蚀灵魔气”恐怕就是逆源之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扭曲星辰轨迹”,很可能与那“星门”计划有关!迷雾森林,或许就是圣殿在碧落原经营的一个重要据点,甚至可能就是“星门”的建造地点之一!
七星盟长老的失踪,更是证实了那里的凶险。
“看来,这趟碧落原之行,不会轻松了。”凌云淡淡道,“诸位需提高警惕,一切见机行事。”
“是!”众人齐声应道。
穿云梭速度极快,日行数十万里。数日之后,下方的地貌开始发生变化。连绵的山脉逐渐被广袤的平原所取代,植被变得稀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灰霾。
碧落原,到了。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大地呈现出一种缺乏生机的灰黄色,偶尔能看到一些废弃的村落遗址,残垣断壁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干涸的血迹,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污浊气息也越发明显。
“前面就是‘落霞镇’,是碧落原北部最后一个还算完整的修士聚集点了,也是前往迷雾森林的前哨站。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打探最新消息。”石猛指着前方地平线上出现的一个黑点说道。
穿云梭降低高度,朝着落霞镇飞去。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落霞镇规模不大,围墙由粗糙的巨石垒砌,上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和修补的疤痕。镇子入口处有修士守卫,神色警惕地盘查着进出之人,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缴纳了入镇灵石,穿云梭在镇内一处简陋的停泊场落下。众人走下飞梭,立刻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氛围。镇上的修士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忧虑和警惕,彼此之间的交谈也压得很低。街道两旁的店铺虽然还在营业,但顾客寥寥。
石猛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名为“听风阁”的酒楼,这里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一些酒菜,石猛便与追风、灵瞳一起,下楼去打探消息。杨武、韩雪、铁山、孙不二则留在雅间休息,恢复连日赶路消耗的精神。凌云和星璇则凭借强大的神识,悄然覆盖了整个小镇,捕捉着各种交谈和信息碎片。
很快,石猛三人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情况不妙。”石猛关上房门,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沉声道:“三天前,又有一个靠近迷雾森林的中型村落被屠了,无一活口,现场同样残留着蚀灵魔气。七星盟第二批调查人员已经抵达,带队的是另一位炼虚中期长老‘烈阳真人’,但他们似乎也遇到了麻烦,在迷雾森林外围失去了联系,只能断续传出求救信号,声称遭遇了强大的魔物和诡异阵法围困。”
“现在落霞镇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离开。七星盟已经发布了紧急征召令,悬赏额度再次提高,但敢接任务的人却不多。据说星神教的妖人已经渗透到了镇子附近,晚上经常有落单的修士失踪。”
追风补充道:“我还打听到,赵家的人也来了,而且来了不少,由赵家大长老,炼虚中期的赵狰带队,昨天刚到,就住在镇东头的‘迎仙楼’。他们似乎也对星神教和迷雾森林很感兴趣。”
“赵家?”凌云眼中寒光一闪。还真是阴魂不散。赵狰,炼虚中期,看来赵家这次是下了血本,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他,恐怕也对星神教背后的东西有所图谋。
星璇微微蹙眉:“赵家此时大张旗鼓前来,目的恐怕不单纯。我们需小心提防。”
就在这时,凌云和星璇几乎同时神色一动,看向了窗外。
只见街道上,一队衣着华丽、气势汹汹的修士正朝着听风阁走来,为首者是一名面色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周身散发着炼虚中期的强大威压,正是赵家大长老赵狰!在他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眼神怨毒的赵元,以及七八名气息彪悍的赵家修士,其中两人赫然也是化神后期。
“他们冲我们来的?”石猛脸色一变。
“看来是了。”凌云神色不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也好,省得我去找他们。”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推开,赵狰一行人闯了进来,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凌云。
酒楼内的其他食客见状,纷纷变色,赶紧结账离开,生怕被殃及池鱼。酒楼掌柜和伙计更是吓得躲到了一旁,不敢出声。
赵元看到凌云,眼中顿时爆发出刻骨的恨意,指着凌云尖声道:“大长老,就是他!就是他在流云渡羞辱我,在陨星海杀害我赵家子弟!”
赵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凌云,似乎想将他看透。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青衫年轻人的深浅,对方气息内敛,如同深潭,这让他心中微微一凛。但他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炼虚中期,在东胜神洲也算是一方强者,岂会怕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辈?
“小子,就是你屡次与我赵家为难?”赵狰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跪下,自废修为,交出所有财物,并说出你在陨星海的所得,老夫或可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他完全无视了石猛等人,目光又扫过星璇,在星璇那独特的银发银眸上停留了一瞬,感受到对方那初入炼虚却异常纯净厚重的星辰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太过在意。一个刚突破的炼虚初期,还不放在他眼里。
凌云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赵狰,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赵家?很了不起吗?若是你现在带着你这废物侄子滚出碧落原,我可以当你们没来过。”
“狂妄!”赵狰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对方在自己面前还敢如此嚣张,“既然你找死,老夫就成全你!”
炼虚中期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山岳,朝着凌云狠狠压下!雅间内的桌椅杯盘在这威压下瞬间化为齑粉!石猛等人更是闷哼一声,连连后退,脸色发白,难以承受这股压力。
然而,处于威压中心的凌云,却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他依旧稳坐原地,仿佛那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不过是拂面清风。
“嗯?”赵狰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对方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无视他的威压?!
就在他惊疑不定,准备施展神通之时,一直静坐不动的星璇,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银白的眸子中,星辰幻灭,一股丝毫不逊于赵狰、甚至更加浩瀚苍茫的星辰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星神苏醒,轰然反击!
轰!
两股炼虚期的威压在雅间内悍然碰撞!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将雅间的墙壁、屋顶彻底掀飞!听风阁上半部分直接炸开,木屑砖石四溅!
赵狰闷哼一声,身形一晃,竟被星璇的星辰威压逼退了一步!他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这银发小子,明明只是炼虚初期,为何威压如此凝实厚重?!那纯粹的星辰之力,竟让他体内的法力都感到了一丝滞涩!
“炼虚期?!你也是炼虚期?!”赵元吓得尖叫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他没想到,跟在凌云身边的这个不起眼的银发青年,竟然也是一位炼虚大能!
石猛等人虽然被逸散的威压震得气血翻腾,但看到星璇竟然逼退了赵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气与激动。有两位炼虚大能坐镇,他们何惧赵家!
赵狰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星璇:“阁下是谁?为何要插手我赵家之事?”
星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木云前辈于我有再造之恩,尔等与前辈为敌,便是与我为敌。”
“好好好!”赵狰气极反笑,“没想到在这碧落原,还能遇到两位如此‘年轻有为’的炼虚道友!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知道言语已经无用,唯有实力才能决定一切。虽然对方有两位炼虚期,但他自信凭借自己炼虚中期的修为和赵家秘法,足以应对!
他周身法力澎湃,一股阴冷狠戾的气息开始凝聚,显然要动用杀招。
然而,凌云却在此刻缓缓站了起来。
他目光扫过赵狰和其身后的赵家众人,眼神冰冷:“我没时间陪你们玩过家家。”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赵狰,隔空一点。
依旧是【寂灭·破虚指】!
但这一次,指芒不再是细如发丝,而是化作了一道凝练无比、灰暗深邃、仿佛能洞穿时空、终结一切的恐怖光束!指芒所过之处,空间泛起细微的涟漪,万物凋零的意境弥漫开来!
赵狰在凌云抬手的瞬间,就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那指芒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让他灵魂都在颤抖!他狂吼一声,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一面雕刻着九条黑龙的黑色盾牌!
“九龙冥盾!护!”
盾牌瞬间放大,九条黑龙仿佛活了过来,缠绕盘旋,发出无声的咆哮,形成一道厚重的黑色光幕,挡在赵狰身前!这面盾牌乃是极品灵器,防御力极强,他曾凭借此盾挡住过炼虚后期修士的随手一击!
然而,在凌云的寂灭指芒面前——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积雪,那看似坚固无比的黑色光幕,连同那面九龙冥盾本体,被指芒轻易洞穿!九条黑龙虚影发出凄厉的哀鸣,瞬间溃散!
指芒去势不减,在赵狰惊恐万状的目光中,直接点在了他的胸口!
“噗!”
赵狰身体剧震,如同被一颗陨星正面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他胸口出现一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边缘处的血肉筋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消失!那恐怖的寂灭道韵正沿着伤口疯狂侵蚀他的生机和法力!
“不……不可能……”赵狰重重摔落在街道上,砸出一个深坑,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依旧淡然立在原地凌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悔恨和难以置信。
一指!仅仅一指!就重创了他这位炼虚中期,甚至连极品防御灵器都被瞬间洞穿?!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大长老!”赵元和其他赵家修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过去想要扶起赵狰。
凌云目光冰冷地扫过他们:“滚。再让我看到你们,杀无赦。”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让赵元等人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再也不敢有丝毫停留,抬起重伤垂死的赵狰,仓皇架起遁光,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落霞镇,连句狠话都不敢再说。
整个落霞镇,此刻一片死寂。
所有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修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凌云,仿佛在看一尊降临凡尘的神只。一指重创炼虚中期,逼退赵家众人,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石猛等人虽然知道凌云强大,但再次亲眼见证,依旧感到心神震撼,同时对未来的碧落原之行,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凌云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星璇道:“收拾一下,我们该去办正事了。”
星璇点头,挥手间,星辰之力流转,将那被破坏的听风阁上半部分勉强恢复原状,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经此一事,凌云“木云”之名,以及他身边那位神秘的银发炼虚修士,必将以极快的速度传遍碧落原,甚至引起七星盟和星神教更高层的注意。
而凌云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落霞镇南方,那片被诡异灰雾笼罩的、危机四伏的迷雾森林。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