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猛地转头，看清来人时，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像被寒霜打蔫的菜叶，左边那位是董事长亲侄女兼贴身助理孙婉薰，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衬得她气场凛冽；
右边那位更不用说，集团创始人孙董的掌上明珠孙婉玉，此刻正抱着胳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强压下心里的慌乱，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孙助理，大小姐，您、您们怎么来了？咋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让后厨备些精致点心……”
孙婉薰没接他的话，那双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刺得王经理后颈发凉。
她往前半步，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王经理，要是我和娟儿提前通知，今儿这‘好戏’，怕是就瞧不见了。”
“孙助理，您误会了！”王经理眼神飘忽，不敢与两人对视，脚下悄悄往后挪了半步，“是他们三个——”
他猛地指向不远处的李凡等人，“是他们故意闹事，嚷嚷着饭菜不好吃，我正教育呢！没想到惊扰了您二位……”
“哦？”孙婉玉柳眉倒竖，握着包带的指节已经泛白，显然快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可我们刚在门口听得清楚，人家只说‘菜咸得发苦，肉还带着腥气’，没说半句‘闹事’的话。”
“大小姐，我没骗您！真是他们找茬！”王经理脖子一梗，摆出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心虚。
孙婉玉嗤笑一声，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鞋跟敲击地面的“嗒嗒”声像敲在王经理的心尖上。
她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是找茬，那总得有证据吧？王经理倒是说说，他们怎么‘找茬’了？”
“这……这……”王经理眼珠乱转，卡壳了几秒，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拔高声音道：“他们、他们故意说菜难吃，刚才还想把盘子往我嘴里塞！要不是我躲得快……”
“这还不简单？”孙婉玉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反常，“我和堂妹尝一口，不就知道是菜难吃，还是他们找茬了？”
“别！万万使不得！”王经理脸色骤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张开双臂挡在餐桌前，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大小姐，这种小事哪劳您二位动手？交给我处理就行，保证让他们给您赔礼道歉……”
“王经理，”孙婉玉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莫不是真如他们所说，这菜……难以下咽？”
“怎么可能！”王经理拍着胸脯，声音陡然拔高，“大小姐您放心！我们后厨主厨可是花高薪薪挖来的，做出来的菜那是色香味俱全，方圆百里都找不出第二家！”
“既然如此，你拦着做什么？”孙婉薰的声音陡然转厉，像冰锥一样扎过来，“让开！”
王经理被她眼神里的寒意冻得一哆嗦，知道再拦下去怕是要引火烧身，只能讪讪地挪开步子，退到一旁，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仿佛能预见到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孙婉薰先是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李凡，眼尾微挑，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凡却只是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示意她按自己的想法来。
姐妹俩这才对视一眼，同时拿起桌上的象牙白瓷筷。
孙婉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孙婉玉则挑了片青菜，两人几乎同时送入口中，下一秒，两人的表情便和先前李凡几人如出一辙：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嘴角不受控制地撇了撇，刚入口的菜像是烫嘴的石头，下意识地就想吐出来，又强忍着咽了下去，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孙婉玉猛地转头，那双杏眼此刻瞪得溜圆，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像是两簇跳动的火焰。
她死死盯着已经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的王经理，再也压不住火气，“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的筷子擦着王经理的脸颊飞过，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这就是你说的‘高薪主厨’做的菜？！”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餐厅里的吊灯都晃了晃，“这是人吃的吗？咸得发苦，肉还带着股酸味！你倒是说说，是这菜真难吃，还是我和堂妹也来找茬的？！”
她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王经理的鼻子继续吼：“我爸投这么多钱开这家店，就是让你们这么糊弄的？打着公司和我爸的名号店大欺客？你们对得起公司，对得起我爸吗？！”
“大小姐，我……我……”王经理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你们很好！真的很好！”孙婉玉气得浑身发抖，说着就要伸手去掀桌上的汤碗，那碗飘着不明油花的鸡汤眼看就要扣到王经理头上。
“姐！”孙婉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转头看向王经理，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王经理，事到如今，你难道不该给个解释？”
“孙助理，这……这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啊！”王经理吓得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都是……都是上面安排的……”
“哦？”孙婉薰的眉毛倏地一挑，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上面？哪个上面？难道是我大伯亲自安排你这么做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王经理头上，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震得自己膝盖生疼，也顾不上揉，只是拼命磕头：“大小姐！孙助理！饶命啊！小的就是个打工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们饶过小的吧！”
磕了几个头，他忽然偷偷抬眼，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凡三人，声音压得更低：“而、而且现在还有外人在……”
“敢做不敢认？”孙婉玉被他这副窝囊样气得发笑，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干嘛去了？刚才不是挺能狡辩吗？”
“姐，先别气。”孙婉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冷静，转头看向李凡，语气陡然变得恭敬，“董事长，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处理？”
“董事长？”还在地上跪着的王经理猛地抬起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难以置信，“孙助理，您……您叫他董事长？”
“有问题吗？”孙婉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就是集团现任董事长，李凡先生。”
“那……那孙董呢？”王经理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大伯已经正式卸任，现在集团一切事务，由李董全权负责。”孙婉薰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没接到通知，因为你职级太低了，不配知道。”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王经理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孙董怎么会卸任……这一定是假的……”
孙婉薰没再理他，转头看向李凡：“董事长，您看？”
李凡这才站起身，缓步走到王经理面前，弯腰伸手，一把将瘫软在地的王经理拽了起来，他的手指捏着王经理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王经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王经理心上，“你是公司的人，本该为公司尽心尽力，可你呢？”
“董事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经理死死攥着李凡的衣角，涕泪横流，“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饶你可以。”李凡松开手，后退半步，语气平静无波，“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我不敢说……”王经理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
“不敢说？”李凡的眼神陡然一冷，指尖在王经理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小薰，通知公司法务部和财务部，现在就派人过来，把这家店去年的账目全部清查一遍，损失的钱，让王经理补上，若是补不上，直接起诉。”
“好的，董事长。”孙婉薰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拨号。
“别！别！我说！我说！”王经理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上来，死死抱住李凡的腿，“董事长，我说！是……是孙玉龙！”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更厉害了：“餐厅是孙玉龙提议开的，说是要打造‘孙记餐饮’连锁品牌，可……可他根本没把钱花在正途上！就说这家店，公司当时投了两千万，他实际装修加设备只花了不到一千万，剩下的……剩下的全被他私吞了！”
“那厨师呢？”孙婉玉冷声追问。
“是……是假的！”王经理不敢抬头，“刚开业那几天请了几个大厨装样子，后来就换成了月薪五千的街边厨子，连健康证都没有！服务员也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工资压到最低……他还说，反正位置好，做的是‘一次性生意’，客人不满意也不敢闹，毕竟背后有公司撑腰。”
“每年还会给你‘好处’？”李凡追问。
“是……二伯每年给我十万年终奖，进货的时候还能让我吃回扣……”王经理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家店开了四年，二伯光这里就贪了快两千万……”
李凡的眉头越皱越紧，转头看向孙婉薰：“小薰，我们像这样的餐厅，总共有多少家？”
“五家。”孙婉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有两家的规模比这家还大，投资都是三千万起步。”
“都是你二伯一手操办的？”
“是。”孙婉薰点头，“当时他在董事会上拍着胸脯说，要三年内开五十家分店，打造全国连锁品牌……现在看来，全是幌子。”
李凡深吸一口气，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怒意：“看来这些年，你二伯贪墨的，远比我们想的要多。”
“那您打算怎么处理？”孙婉薰问。
“先把这里处理干净。”李凡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小薰，记住，悄悄进行，不要声张。”
“明白。”孙婉薰点头，转头看向还瘫在地上的王经理，声音冷得像冰，“王经理，接下来该怎么说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