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景佑元年(1034年)暮春,汴梁城西的“欧阳书房”里,紫藤花的香气透过半开的窗棂飘进来,与案上的墨香交织成清雅的气息。书房中央的长案上,摊开着两卷诗文——左边是西昆体代表杨亿的《昆陵集》,诗句“彩燕迎春入鬓飞,轻寒未放缕金衣”透着靡丽;右边是欧阳修刚写就的《食糟民》草稿,“田家种糯官酿酒,榷场税入岁常优”的字句满是质朴。年过四十的欧阳修,身着素色儒衫,手持毛笔,正与围坐的文人争论,眉宇间满是坚定;赵仲(国子监编修,鬓角已染霜)坐在案侧,手里捧着赵烈晚年编纂的《五代文学考》,册页上“后晋天福年间,文人多作艳词,内容空洞,唯求辞藻华丽”的批注,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范仲淹(刚从睦州调任开封府推官)、年轻的苏轼(刚入国子监求学,眼中满是求知欲)围在案旁,目光在两卷诗文间来回移动,气氛热烈却不失庄重。
“杨大年(杨亿字)的诗,辞藻是华丽,可除了描写宫廷享乐,还写了什么?”欧阳修将毛笔重重搁在砚台上,指着《昆陵集》中的诗句,“‘轻寒未放缕金衣’,写的是贵族女子的服饰,百姓连粗布衣服都穿不暖,哪会关心‘缕金衣’?这样的诗文,脱离现实,于世无补,不是治世应有的文学!”
坐在对面的西昆体文人刘筠不服气地反驳:“永叔(欧阳修字)此言差矣!诗文本就是‘吟咏情性’,何必非要写百姓疾苦?五代乱世,文人避祸尚且不及,只能借艳词抒发愁绪;如今大宋太平,写些繁华景象,难道不是好事?”
“五代的艳词,是乱世无奈;如今的靡丽诗文,是治世沉沦!”赵仲突然开口,将《五代文学考》推到案中央,指着其中一段,“诸位请看——后唐同光年间,我父亲赵烈在洛阳,见文人写‘宫娥舞彻霓裳破’,可彼时洛阳粮荒,百姓易子而食,这样的诗文,只会让文人忘了百姓的苦!如今大宋虽太平,可西北有李德明犯边,河北有契丹窥伺,若文人只知吟咏风月,谁来记录民生、警醒朝堂?”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五代文学考》上,册页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片,是赵烈当年在幽州抄录的民间歌谣:“契丹来,汉民苦,岁贡多,粮税重”,字迹粗糙却力透纸背。范仲淹拿起纸片,轻声念出,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这朴素的歌谣,比西昆体的艳词更能触动人心。
“赵编修说得对!”范仲淹放下纸片,目光扫过案上的诗文,“学生在睦州时,见渔民为了交渔税,寒冬腊月还下水捕鱼,便写了《渔家傲·秋思》,虽不及西昆体华丽,却能让朝堂知道渔民的苦。文学若不能‘载道’,不能反映现实,再美的辞藻也是空壳!”
年轻的苏轼凑到案前,指着欧阳修的《食糟民》草稿,眼里满是兴奋:“欧阳先生,您这‘田家种糯官酿酒,榷场税入岁常优’,写的是百姓种糯稻却喝不起酒,只能吃酒糟,这才是真正的诗文!学生之前读西昆体,总觉得隔着一层,读您的诗,却像亲眼看到了田家的苦!”
欧阳修看着苏轼年轻的脸庞,露出欣慰的笑容:“子瞻(苏轼字)能懂,老夫很是欣慰。老夫主张‘文以载道’,不是要文人放弃辞藻,而是要让辞藻为‘道’服务——这‘道’,就是民生疾苦,就是家国天下。五代时,冯道主持刻印九经,不是为了让文人吟风弄月,是为了让文化能‘经世致用’;如今咱们写诗文,也该如此,要让百姓的声音通过诗文传到朝堂,要让后世知道大宋的治世不仅有繁华,还有百姓的辛劳。”
他拿起毛笔,在《食糟民》草稿上添了一句“汝糟糠,汝泥滓,官家利薄私家厚”,笔尖顿了顿,又道:“老夫在夷陵(今湖北宜昌)为官时,见百姓因苛税卖儿鬻女,便写下这诗,就是想让朝廷知道,‘榷场税入’的背后,是百姓的血汗。若文人都能写这样的诗文,朝堂还会忽视民生吗?”
刘筠看着草稿上的诗句,脸色渐渐缓和,他拿起《五代文学考》,翻到“后汉文人李涛作《答弟妇歇后语》,以通俗语言写乱世亲情”的章节,轻声说:“永叔,赵编修,老夫之前确实执着于辞藻,忘了文学的根本。这五代的诗文,虽多靡丽,可李涛的诗,却用通俗语言写尽了乱世苦,这不就是‘文以载道’的雏形吗?”
“正是!”赵仲点头,翻到《五代文学考》的“冯道传”章节,“诸位看这里——冯道在契丹‘打草谷’时,写下‘父遭兵祸子为奴,妻被掳掠夫无家’,没有华丽辞藻,却道尽了汉民的苦难,这样的诗文,才是有力量的。我父亲常说‘乱世的诗文要见血,治世的诗文要见心’,就是希望文人能记住,文学的根在百姓,不在宫廷。”
午后,众人移步到书房外的紫藤花架下,欧阳修命仆人取来新酿的米酒,边饮边谈。苏轼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的习作《和子由蚕市》,其中“蜀人衣食常苦艰,蜀人游乐不知还”的句子,引得众人称赞。范仲淹则谈起睦州的山水,说要写一篇《岳阳楼记》,记录当地百姓的生活,欧阳修当即表示支持:“希文若写,老夫定为你作序,让更多人知道睦州的民生!”
赵仲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父亲赵烈当年在洛阳的书房——那时的书房简陋,却藏着从战火中抢救的典籍;如今的欧阳书房,文人齐聚,讨论的是“文以载道”,是民生疾苦,这正是父亲毕生期盼的“治世文学”。他举起酒杯,对着欧阳修和众人说道:“老夫敬诸位一杯!我父亲赵烈将军在《五代文学考》的扉页写着‘文学者,乱世之镜,治世之灯’,如今诸位以诗文为灯,照亮民生之路,就是对五代乱世最好的告别,也是对大宋治世最好的守护!”
欧阳修等人纷纷举杯,米酒的醇香里,透着对文学革新的坚定,对民生的关怀。刘筠放下酒杯,郑重地说:“老夫回去后,便整理五代以来的‘务实诗文’,编入《宋文鉴》,让后辈文人知道,文学不仅有风月,还有天下!”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紫藤花在余晖中泛着淡紫色的光。苏轼捧着欧阳修修改过的习作,兴奋地向赵仲请教:“赵编修,您父亲的《五代文学考》里,还有哪些写民生的诗文?学生想借来一读,好好学习!”
赵仲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抄本:“这是老夫抄录的五代务实诗文,里面有李涛的《答弟妇歇后语》,有冯道的《伤时》,还有你曾祖父在幽州写的《燕云民谣》,你拿去读,若有不懂,随时来问。”
苏轼接过抄本,如获至宝,郑重地躬身行礼:“多谢赵编修!学生定好好研读,将来也要写能反映民生的诗文,不负您和欧阳先生的期望!”
范仲淹看着这一幕,对赵仲说:“赵编修,如今诗文革新已初见成效,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在学写务实诗文,这不仅是文学的进步,更是民心的凝聚——百姓见文人能为他们发声,对朝廷的信任也多了几分。”
赵仲望着远处的汴梁城墙,心里满是欣慰:“这就是文学的力量啊。五代时,文人避谈民生,百姓只能用歌谣抒发不满,最终引发民变;如今文人主动为百姓发声,朝堂能及时调整政策,这就是治世的智慧。我父亲若泉下有知,见诗文能为民生所用,定会很开心。”
当晚,赵仲在《五代秘史》的“文学革新”章节写下批注:“宋仁宗景佑元年,观欧阳修主导诗文革新,叹大宋文学之转向,实乃五代未有之局。此革新非仅文风之变,乃文学本质之归——五代文学,生于乱世,或靡丽避祸,或悲苦无措,多脱离现实;宋初文学,立于治世,欧阳修倡‘文以载道’,范仲淹、苏轼等响应,以诗文记民生、述家国,使文学重归‘经世致用’之途。然革新非一劳永逸:需防‘伪务实’(空喊民生口号)、需防‘重道轻文’(失却文学美感)、需防‘因循守旧’(拒斥新变),需以五代‘文学空疏’为戒,方能长久。赵烈亲历五代文学之弊,深知‘文学兴则民心聚,民心聚则天下安’,此革新,亦为完成其‘治世文学需见民生’之遗愿。”
批注写完,赵仲将《五代文学考》与欧阳修的《食糟民》草稿、苏轼的《和子由蚕市》抄本放在一起。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文以载道”四个字,也照亮了大宋文学的未来——通过诗文革新,不仅纠正了五代以来的浮艳文风,更让文学成为连接朝堂与百姓的桥梁,为后续宋词的鼎盛、理学的发展奠定了思想基础。
此时的汴梁,欧阳修还在书房修改《新五代史》的“伶官传序”,笔尖写下“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千古名句;范仲淹在灯下构思《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念头在心中萌芽;苏轼则捧着赵仲送的抄本,在灯下反复研读,笔下开始尝试写反映市井生活的小诗——一场围绕“文学革新”的浪潮,正在大宋的土地上蓬勃展开,它源于五代的教训,源于宋初的务实精神,源于无数文人对“文学本质”的探索,更源于对百姓的关怀、对家国的担当。而这一切,都像赵烈当年期望的那样——文学不再是贵族的消遣,而是百姓的喉舌,是治世的明灯,照亮着大宋走向繁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