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西郊仓库像头被扒了皮的野兽,钢筋骨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碎玻璃碴子铺了满地,踩上去咯吱作响。王胖子蹲在仓库门口的破纸箱后,喉结动了动,把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塞进嘴里。他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肋骨发疼——这是他当“地鼠”以来,最他娘的一次心慌。
“雅儿。”他扭头看向缩在阴影里的女孩,声音放得极轻,“再忍会儿,夏兄弟他们就快到了。”
小雅抱紧膝盖,月白裙摆沾着墙灰,像朵蔫了的栀子花。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胖哥,你说…夏大哥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已经遇到麻烦了?”她指尖绞着裙角,指节泛白,“我昨天梦见…梦见好多黑影子,像要把整个城都吞了…”
“瞎说!”王胖子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力道却轻得像拍蚊子,“夏兄弟是什么人?那是能徒手掰断玄铁棍的主儿!再说了…”他拍了拍腰间的破军刀,刀鞘上还留着前天砍翻两个猎魂使的血痕,“哥这儿还有把刀呢,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小雅被他逗得笑了,可笑声刚出口就变了调——仓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爬。
王胖子猛地站起,破军刀“啷啷”出鞘。他挡在小雅身前,刀尖指向仓库深处:“谁?出来!”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笑。那笑声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带着股腐肉般的腥气。黑暗中,六双眼睛亮了起来——幽绿,幽绿,像六盏鬼火。
“噬魂犬…”小雅的声音发颤。她认得这种眼睛,三天前在康宁疗养院,就是这些畜生撕碎了老烟枪的残魂。
为首的噬魂犬精英往前迈了一步,足有两米高的身躯像座小山。它的皮毛漆黑如墨,只有腹部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的。最骇人的是它的嘴——裂开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舌头上还挂着半条没咽下去的血肠。
“人类…血肉…真香…”它咧开嘴,涎水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叫出…那个绿衣服的…老子要活的…”
王胖子的手心全是汗。他知道噬魂犬的规矩——活魂比死魂更值钱,尤其是像小雅这样“干净”的魂。他握紧破军刀,刀身映出自己发白的脸:“老子说过了,滚!”
“找死!”噬魂犬精英猛地扑过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王胖子本能地侧身,刀身砍中它的左肩,却只砍进半寸——这畜生的皮比钢板还硬!
“噗!”噬魂犬反手一爪,锋利的指甲划过王胖子的胸口。他闷哼一声,血珠顺着衣领往下淌,却仍梗着脖子吼:“雅儿!往右边跑!”
小雅没动。她看着王胖子后背渗出的血,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这胖子把她护在身下,自己挨了三记骨鞭。她伸手摸向颈间的银锁——那是夏树给的,说是能护她魂体不散。
“胖子…”她轻声喊。
“闭嘴!跑!”王胖子挥刀又砍中噬魂犬的右腿,刀身崩了个豁口。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这畜生的爪子比他的刀利十倍。
噬魂犬精英突然发出尖啸,另外五只噬魂犬从阴影里窜了出来!它们呈扇形包抄,目标直指小雅!
“雅儿!”王胖子急得眼眶发红,他扑过去,用后背硬接了两只噬魂犬的爪子。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破衬衫,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手一刀捅进其中一只的眼睛!
“滚!都给老子滚!”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血沫。
小雅终于动了。她指尖泛起淡粉色的光,那是花妖的本源之力。可她刚要结印,噬魂犬精英的爪子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被踢离地面,双脚悬空,银锁在颈间晃荡。
“放开她!”王胖子目眦欲裂,他抄起脚边的半块砖头,砸向噬魂犬的脑袋。砖头砸在它脑门上,碎成粉末,却没能让它松手。
“绿衣服…真嫩…”噬魂犬精英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就要咬下去。
小雅的指尖刺痛。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本源之力正在疯狂流逝,像被扎破的气球。她咬着牙,把最后一丝魂力注入指尖,淡粉色的光化作藤蔓,缠上噬魂犬的脖子。
“啊——!”噬魂犬发出惨叫,爪子松开了小雅。它疯狂地甩头,藤蔓被扯断,小雅摔在地上,咳嗽着吐出鲜血。
王胖子趁机扑过去,把小雅护在怀里。他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一地,却仍死死抱着她:“雅儿,你没事吧?”
“胖哥…”小雅抬头,眼眶通红,“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王胖子抹了把脸上的血,“你刚才那招…比老子砍翻三个猎魂使还管用!”
噬魂犬精英捂着脖子后退两步,它的身上缠着淡粉色的藤蔓,每根都在渗出黑血。它盯着小雅,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算你…走运…下次…老子要活剥了你…”
六只噬魂犬开始后退,它们的眼神里多了丝忌惮。王胖子知道,这是击退了,但没赢——他的刀崩了,小雅的本源之力也耗了大半。
“雅儿,能走吗?”他扶着小雅站起来,后背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小雅点点头,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像块玉:“胖哥,你后背…是不是很疼?”
王胖子笑了,他想起小时候在巷子里,这丫头总爱揪他的耳朵:“疼啥?老子皮糙肉厚…”
话音未落,仓库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树的声音穿透黑暗:“胖子!小雅!”
王胖子眼睛一亮,他把小雅往身后一推:“夏兄弟!这儿!”
夏树带着林薇和范无咎冲进来,破魂刃上还沾着血。他看见王胖子后背的血,瞳孔骤缩:“胖子!”
“没事儿!”王胖子咧嘴一笑,却在下一秒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夏树裤腿上,“快…带雅儿走…这儿…有埋伏…”
“你他娘的说什么呢!”夏树冲过去,扶住王胖子,“范先生,带小雅先走!”
范无咎二话不说,抱起小雅就往仓库外跑。林薇留在原地,银针扎进王胖子的伤口,试图止血:“胖子,撑住!”
王胖子看着夏树的背影,突然咧嘴笑了。他想起出发前,这小子拍着他肩膀说“胖子,等我回来请你吃烤全羊”,想起三天前在破庙,这小子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他…
“夏兄弟…”他声音渐弱,“替我…照顾雅儿…”
“你闭嘴!”夏树红着眼眶,把王胖子背在肩上,“老子带你去医院!”
王胖子趴在夏树背上,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望着仓库外的月光,突然想起小雅刚才说的话——“梦见好多黑影子,像要把整个城都吞了…”
“夏兄弟…”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雅儿…别怕…胖哥…一直都在…”
话音未落,他的手垂了下去。
夏树脚步一顿,背上的重量突然轻了。他猛地回头,看见王胖子的眼睛还睁着,嘴角挂着笑,像是睡着了。
“胖子!”夏树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蹲下来,把王胖子抱在怀里,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
林薇蹲在旁边,银针停在半空。她看着王胖子后背的伤口,又看了看小雅被范无咎抱走的方向,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纹路,和夏树银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仓库外的风卷起碎纸片,吹过王胖子的脸。他的嘴角还挂着笑,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灵枢阁的灯火依旧明亮,范无咎抱着小雅冲进医馆,夏树抱着王胖子,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夜还很长,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