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林腹地的“幻花谷”在血月的映照下像打翻的调色盘,谷底的变异罂粟开得正盛,花瓣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0.64Sv\/h的辐射让花蕊不断喷出淡黄色的花粉,在潮湿的空气中凝结成流动的雾霭,边缘处泛着彩虹般的光晕。林野捂着口鼻蹲在块星核石后,青铜刀的刀尖挑起一朵刚绽放的罂粟,花瓣背面的脉络里嵌着细小的星核石颗粒,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这些颗粒在辐射作用下释放出特殊的波动,与他后颈的星枢符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这鬼花比纤维聚合体还难缠。”苏锐的步枪枪管缠着浸湿的战术布,护目镜的镜片上蒙着层淡紫色的雾,他的左臂在穿越花粉带时被花瓣划伤,伤口处冒出细密的红疹,“陈静的探测仪说这些花粉含‘神经干扰素’,吸入后会放大脑内的恐惧记忆,三年前劳动营的逃兵就是冲进这种花海,最后互相残杀在里面——你的星核符能不能屏蔽这玩意儿?”
阿正抱着辐射绘图本站在星核石旁,少年的手指在“花粉成分分析”界面上快速滑动,苏晴用红笔标注的“致幻阈值”像条红色的警戒线,在每个人的耐受度数值上方跳动:“林哥,绘图本说变异罂粟的根须缠着星核矿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颈的纤维痕迹在花粉的刺激下泛着深紫色,“苏晴姐姐的感知说,这些花粉能模仿星核石的波动频率,专门攻击有星核植入体的人——我们比普通幸存者更容易中招!”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花粉的神经干扰波呈现出正弦状的规律波动。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近地面的花粉层,屏幕上弹出的致幻机制让她脸色发白:“是‘星核共振致幻’!”她的指尖在“解毒方案”一栏重重一点,“苏明的笔记说,这种花粉的毒素需要用‘清醒草’的汁液中和,而清醒草只生长在罂粟花丛的最深处,被称为‘幻花女王’的主株周围——那地方的花粉浓度是外围的十倍!”
苏晴蜷缩在星核石的阴影里,辐射绘图本摊在膝头,屏幕上的花粉扩散图像片沸腾的黄色液体,正缓慢淹没谷口的位置。她的脸色比花瓣的紫黑色还诡异,后颈的纤维痕迹在深度感知后亮得像条荧光带:“它们在‘进食’。”女孩的声音带着气音,指尖在屏幕上的花粉雾霭处轻轻一点,“花粉里的星核颗粒能吸收人的恐惧情绪,恐惧越强烈,罂粟长得越茂盛——爷爷的笔记说,这是红锈林最残忍的‘情绪共生体’。”
阿木蹲在罂粟花丛的边缘,手指在一朵半开的花苞上轻轻摩挲。他的兽皮衣袖已经被花粉染成淡黄色,露出的胳膊上,绿色的植物纹路在花粉作用下微微发亮,像在与罂粟产生某种共鸣。看到林野望过来,他用手语比划着:先是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是摇头,最后是指向花海深处——显然,他的植物化体质让他对花粉有一定的抵抗力,但也无法完全免疫。
林野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星枢符的印记在花粉雾霭中泛起淡红色。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花海开始扭曲,紫黑色的花瓣渐渐变成一张张熟悉的脸:周伯临终前的释然,守卷人长老们的严肃,还有三年前没能救下的那些孩子……这些脸在他眼前交替闪现,张开嘴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盯着花瓣看!”陈静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林野的恍惚,“苏明的笔记说,这种花粉会通过视觉和嗅觉双重入侵,闭上眼睛,用星核石能量封闭呼吸!”
林野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向一朵罂粟,指尖距离花瓣只剩几厘米。他迅速握紧青铜刀,蓝绿色的光芒顺着手臂蔓延,在鼻腔和眼眶处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周围的幻象并没有消失,但那些扭曲的脸不再靠近,像被隔在一层透明的薄膜外。
苏锐的步枪突然开火,穿甲弹带着星核石粉末射向空无一物的花海,炸开一团黄色的花粉云。“瑶瑶!你他妈别躲!”他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嘶吼,护目镜早已被他扯掉,左眼下方的淤青在情绪激动下泛着青黑色,“当年是不是你告的密?不然净化者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撤离路线!”
“苏锐哥出现幻觉了!”阿正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想冲过去,却被陈静死死拉住,“他把空气当成……当成瑶瑶姐姐了!”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苏锐的心率已经突破临界值,脑电波的波动幅度是正常人的三倍。“是他的愧疚感被放大了!”她将一块浸过星核泉水的湿布塞进阿正手里,“快,绕到他身后,捂住他的口鼻!星核泉能暂时压制神经干扰素,但必须持续接触!”
苏晴的绘图本在这时自动弹出一张地图,是幻花谷的地形剖面图,花海最深处用红笔标着个小小的绿色图标。“清醒草在那里!”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后颈的纤维痕迹与罂粟的花粉雾霭产生了奇异的共振,“但……但主株的花粉能制造集体幻觉,我们会看到一样的场景……”
话音未落,林野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他们站在劳动营的铁丝网内,苏锐正用步枪指着一个模糊的女孩身影,那身影穿着山民的兽皮裙,背影与瑶瑶一模一样。周围的罂粟变成了劳动营的了望塔,黄色的花粉变成了净化者的探照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集体幻觉!”林野的青铜刀在地面划出星枢符,蓝绿色的光芒让他脚下的幻觉出现了一丝裂痕,“苏锐,看地面!这些不是真的!”
苏锐的步枪却没有放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她背叛了我们……她把我们的位置卖给了净化者……”
“不是的!”阿正突然哭喊道,他的幻觉里,自己变成了当年的小孩,正躲在瑶瑶身后,“瑶瑶姐姐是为了引开净化者才故意暴露的!她最后……最后引爆了星核炸药,和追兵同归于尽了!”
阿正的哭喊像一把钥匙,苏锐眼前的幻觉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瑶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劳动营的景象像破碎的玻璃般纷纷剥落。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步枪掉落在地,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的泪水在接触到花粉的瞬间,变成了淡黄色的水珠。
“有效!”陈静的声音带着兴奋,“强烈的情感冲击能暂时撕裂幻觉!林野,想想你最坚定的信念,什么能让你无视恐惧!”
林野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爷爷的话:“守卷人的职责不是消灭恐惧,是带着恐惧前行。”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眼前的幻象,幻花谷的真实景象重新浮现——苏锐瘫坐在地上,阿正抱着他的胳膊哭泣,陈静正在用探测仪扫描四周,苏晴的眼睛紧闭,眉头却舒展了些,阿木则站在不远处,双手按在一朵罂粟上,似乎在吸收着什么。
“阿木在中和花粉!”林野突然发现,阿木周围的罂粟花瓣正在失去颜色,变成灰白色,“他的植物酶能分解神经干扰素!”
阿木的手语在这时变得清晰:他能暂时吸收周围的花粉,但需要时间,让陈静趁机去采摘清醒草。他的胸口皮肤泛着淡绿色的光,那些吸收的花粉正在被他体内的植物细胞分解,转化为无害的能量。
陈静立刻行动起来,她将探测仪调成追踪模式,屏幕上代表清醒草的绿点在花海深处闪烁。“我去去就回!”她的战术刀劈开挡路的罂粟,“林野,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再陷入幻觉!”
林野的后颈星枢符突然再次发烫,他能“看到”陈静的幻觉——她正在实验室里,苏明的笔记在她面前自动翻动,每一页都写着“你错了”,那些她曾经自信的分析结果被红笔一一否定,变成了导致团队失败的罪证。
“陈静!”林野用青铜刀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清醒草的叶片有锯齿状边缘,根茎是淡紫色的,别被笔记的幻象骗了!”
陈静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她的眼神重新聚焦,眼前的实验室幻象消失,手中的探测仪屏幕更加清晰。“谢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加快了脚步冲向花海深处。
苏晴在这时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呈现出奇异的淡黄色,像盛满了花粉。“主株在哭。”女孩的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它说人类的恐惧很好吃,但……但它也很孤独,它只是想有人陪它说话……”
林野惊讶地发现,苏晴周围的花粉形成了一道旋转的漩涡,却没有伤害她,反而像在与她交流。“你能和它沟通?”
“它很老了。”苏晴的手指轻轻抬起,一朵罂粟花在她面前缓缓绽放,“从核战争后就生长在这里,靠吸收生物的情绪存活……它不是故意要伤害我们,只是……只是忘了如何温柔地接触。”
随着苏晴的话语,周围的花粉雾霭开始变得稀薄,紫黑色的罂粟花瓣渐渐褪去颜色,变成了普通的白色。阿木的动作也加快了,他走过的地方,灰白色的罂粟像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化为无害的尘埃。
陈静抱着一束清醒草从花海深处跑出来,草叶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找到了!”她将草叶揉碎,挤出淡绿色的汁液,“苏明的笔记说,直接涂抹在太阳穴和鼻腔,能彻底中和神经干扰素!”
当最后一滴汁液涂抹在苏锐的太阳穴上时,幻花谷的花粉雾霭彻底消散了,血月的光芒清晰地洒在谷底,照亮了满地白色的罂粟花,像覆盖了一层薄雪。苏锐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步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抱歉。”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差点……差点又犯了同样的错。”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阿正帮苏晴擦拭脸颊上的花粉,苏晴的瞳孔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后颈的纤维痕迹泛着淡淡的黄色。阿木的胸口皮肤渐渐恢复了正常颜色,他走到那株最大的罂粟主株前,用手语比划着“再见”,主株的花瓣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合拢,像进入了沉睡。
陈静将剩余的清醒草汁液分装在小瓶里,小心地收进战术包。“苏明的笔记说,这种变异罂粟其实是旧时代的‘情绪研究体’,核辐射让它们产生了自我意识。”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白色的罂粟,“它们的致幻性不是恶意,是生存本能——就像我们人类会害怕一样。”
阿正的绘图本在这时自动保存了变异花粉的分析数据,苏晴用红笔在最后一页写了句话:“最可怕的幻觉,往往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少年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句话,后颈的纤维痕迹在血月的光芒下,呈现出一种平静的淡粉色。
林野望着渐渐合拢的罂粟主株,突然明白红锈林的危险不仅仅来自纤维和辐射,更来自人心深处的恐惧与执念。变异花粉的致幻性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每个人内心的脆弱,却也让他们在对抗幻觉的过程中,更加了解了彼此的过去与信念。
当五人的身影终于走出幻花谷时,身后的白色罂粟花已经完全合拢,像从未绽放过一样。血月的光芒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在地面上交织、分离,像他们经历的这场幻觉,短暂却深刻。
林野的后颈星枢符还在微微发烫,那是与花粉波动共鸣的残留。他知道,这次经历会像烙印一样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提醒他们即使在最真实的绝望中,也可能藏着自我欺骗的幻觉,而打破幻觉的钥匙,往往就在彼此的信任与理解中。
幻花谷的入口在他们身后缓缓隐入红锈林的阴影,那些白色的罂粟花在夜色中静静沉睡,等待着下一次与闯入者的心灵对话。而林野他们,则带着这场奇异的遭遇,继续朝着焚星谷的方向前进,脚步比之前更加坚定,因为他们知道,能战胜内心的恐惧,就能战胜红锈林的一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