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4基地b区的临时避难所是个半坍塌的生物培养舱，铅钢内壁上布满辐射造成的蜂窝状孔洞，0.47Sv\/h的辐射光透过孔洞，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生锈的铁钉。苏锐靠在舱壁上，战术刀在掌心转得飞快，刀刃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的烦躁——林野刚提出要深入基地核心区，寻找那支可能早已不存在的原始菌株，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我不同意。”苏锐的刀突然停在指间，刀尖指向林野，“绘图本显示核心区的辐射值超过0.6Sv，纤维浓度是外围的五倍，还有至少三个执刑官守着。”他的护目镜滑到鼻尖，左眼下方的疤痕在光斑中抽搐，“我们现在只剩四支抑制剂，阿正的辐射清也用完了，进去就是送菜。”
林野的青铜刀在地面划出核心区的简易地图，蓝绿色的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将那些细碎的光斑逼退：“陈静的探测仪在核心区的低温舱里，检测到星核石的稳定能量反应，和苏明笔记里描述的原始菌株容器完全吻合。”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中央，“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希望？”苏锐低笑一声，战术刀插进两人之间的地面，火星溅在林野的靴底，“三年前在红锈林，瑶瑶也说‘有希望’，结果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左臂的纤维感染痕迹在激动中泛着紫黑色，“希望不能当饭吃，更挡不了能量刃！现实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而不是去碰那该死的菌株！”
阿正抱着辐射绘图本缩在陈静身边，少年的手指在“核心区防御系统”页面上快速滑动，苏晴用红笔标注的预警线像条红色的蛇，缠绕着低温舱的位置：“苏锐哥，绘图本说低温舱有独立的防辐射层，里面的辐射值可能只有0.2Sv……”
“可能？”苏锐的步枪突然砸在地上，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的避难所里格外刺耳，“你拿什么保证？拿苏晴那些不靠谱的感知？还是拿我们这几条命去赌那50%的可能？”他的目光扫过陈静，“就算你是苏明的学生，也该知道在0.6Sv的辐射场里，生物样本的存活率有多低——那菌株早该成灰了！”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核心区的能量曲线突然出现个微小的波动，与林野的星核石产生了瞬间的共鸣。“不是可能。”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肯定。苏明在低温舱的能源系统里，加入了‘星核永恒驱动’技术，只要还有星核石存在，制冷系统就不会完全失效。”她将探测仪转向苏锐，“这不是希望，是基于数据的判断。”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他能“看到”核心区的走廊里，净化者正在更换纤维陷阱的能量源，动作间暴露了左侧通风管道的盲区——那是苏晴的空间感知残留标记的路线。“我们有办法进去。”他的青铜刀在地图上划出条蜿蜒的轨迹，“通风管道能直通低温舱，那里的纤维浓度最低，而且……”
“而且我们得爬过三百米长的辐射管道，躲开至少十处纤维触须，最后还要面对可能守在低温舱门口的执刑官。”苏锐打断他，战术刀在地图上把那条轨迹划得粉碎，“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林野，你太理想化了，理想化在这世道活不过三天！”
避难所的舱壁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是净化者的铁靴在上方经过。苏锐的战术刀瞬间抵住舱壁的监听孔，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的阴影：“听到了吗？他们离我们只有十米！现在冲出去都比去核心区靠谱！”
林野没有动，只是将星核石贴在舱壁上，蓝绿色的光芒让震动产生的波纹清晰可见：“是巡逻队，只有三个人，装备的是普通纤维发射器，没有铁尸王。”他的声音很平静，“这说明他们对核心区的防御很有信心，认为我们不敢靠近——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苏锐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我告诉你什么叫现实——三年前，我们小队十八个人去执行任务，队长说‘有机会找到疫苗’，结果呢？回来的只有我和瑶瑶，她还被感染了！”他突然抓住林野的衣领，护目镜后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你所谓的‘机会’，背后都是人命铺出来的！”
阿正的哭声突然响起，少年的后颈纤维痕迹在争吵声中剧烈跳动：“苏锐哥！你别骂林哥了！”他突然举起绘图本，屏幕上是苏晴留下的段录音，女孩的声音带着空间感知特有的空灵感：“现实不是放弃的借口，希望也不是鲁莽的理由。苏锐哥，你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冒险。”
录音播放的瞬间，苏锐的动作僵住了。他的目光落在绘图本的封面，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苏锐背着更小的苏瑶，站在红锈林的边缘，女孩手里举着朵紫色的辐射花，笑得灿烂。照片的边缘已经磨损，却被小心地塑封着。
避难所上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辐射光透过孔洞的角度发生了变化，在地面拼出个模糊的星形。林野轻轻推开苏锐的手，青铜刀在那个星形的中心划出星枢符：“我知道现实残酷，苏锐。”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但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那些守卷人、那些被净化者杀害的人，他们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陈静的探测仪在这时发出阵温和的蜂鸣，屏幕上的能量曲线与原始菌株的特征库完成了匹配，相似度98%。“低温舱的门锁是星图锁，需要两个人的星核石同时激活。”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出锁孔的结构，“林野的植入体能提供一半能量，还需要……”
“还需要我的。”苏锐突然开口，战术刀从地面拔起，插回腰间的刀鞘。他的护目镜重新推回原位，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但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进去发现菌株真成了灰，我们立刻撤退，谁也不许恋战。”
林野的星核石在共鸣中传递出轻松的波动，他知道这是苏锐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成交。”青铜刀在地图上重新画出路线，这次苏锐没有再打断，只是靠在舱壁上，用战术布仔细擦拭着步枪的枪管，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阿正的绘图本自动生成了通风管道的三维模型，苏晴标注的盲区用绿色高亮显示：“苏晴姐姐说，管道中段有个维修平台，可以暂时躲避辐射，里面可能还有旧文明的应急氧气瓶！”少年的声音带着兴奋，后颈的纤维痕迹在放松的气氛中颜色淡了些。
陈静将最后半袋星核石粉末分装成小包，递给每个人：“管道里的纤维触须对星核石粉末敏感，但效果只能维持十分钟，我们必须保持速度。”她的星核石吊坠在掌心微微发亮，“低温舱的温度是-86c，需要穿防化服才能进入，我在b区的储藏室里见过备用的，就在通风管道入口附近。”
苏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金属小盒，里面装着半块泽中异草的根茎，是从医疗站带出来的：“这东西嚼着能提神，还能缓解辐射带来的眩晕。”他把根茎分成四份，自己塞了块在嘴里，苦涩的汁液让他皱紧眉头，“别指望我会相信什么‘希望’，我只是不想让瑶瑶的照片，再沾上更多人的血。”
林野接过根茎，没有说话，只是将它放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避难所外的辐射光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像块巨大的绒布，覆盖在734基地的废墟上。核心区的方向，隐约传来纤维发射器的低鸣，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该走了。”苏锐的步枪率先钻出避难所的出口，战术手电的光束在废墟中劈开条通路，“储藏室的防化服要是不合身，我可不会等你们。”
林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对陈静和阿正笑了笑。星核石的共鸣在四人之间形成道无形的纽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紧密。他知道，苏锐的“现实论”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在那一刻，他选择相信了同伴，相信了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希望”。
通风管道的入口比想象中狭窄，防化服穿在身上有些笨重，辐射剂量计在头盔里发出规律的“嘀嘀”声，提醒着他们正在接近危险区域。苏锐走在最前面，战术刀不时挑开悬挂的纤维触须，动作干净利落，却会刻意避开那些可能藏有氧气罐的维修平台标记——那是阿正刚才指给他看的。
管道中段的维修平台果然藏着惊喜，四具完好的应急氧气瓶静静躺在角落里，压力阀显示还剩70%的容量。苏锐在检查氧气瓶时，发现其中个的阀门上，刻着个小小的“瑶”字，是用战术刀的刀尖轻轻刻上去的，痕迹很新。
“拿着。”他把那具氧气瓶扔给阿正，少年没注意到阀门上的字，只是兴奋地接过来，用绘图本扫描确认容量。苏锐的目光在那个字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迅速移开，继续检查其他装备，耳后的红晕在防化服的面罩后，显得格外清晰。
低温舱的星图锁在两人星核石的同时激活下，发出阵悦耳的“咔哒”声。厚重的舱门缓缓向内开启，冷气夹杂着星核石特有的清冽气味扑面而来，让防化服的面罩瞬间蒙上层白霜。低温舱内的辐射值果然只有0.21Sv，中央的悬浮台上，支透明的容器静静躺着，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在低温下泛着微光，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原始菌株。
“看来……”林野的声音在面罩里有些模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看来这次你的运气不错。”苏锐打断他，却没有转身离开，反而用战术刀撬开容器的固定装置，“还愣着干什么？装起来走人，这里的纤维信号已经开始增强了，净化者肯定收到警报了。”
陈静迅速将菌株转移到特制的保温箱里，阿正的绘图本在这时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的红点正从核心区的四面八方涌来，像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快走！至少有五台铁尸王！”
苏锐的步枪率先冲出低温舱，穿甲弹带着星核石粉末射向走廊尽头的红点。林野抱着保温箱紧随其后，青铜刀在身后划出星枢符，暂时阻挡了追来的纤维。当他们钻进通风管道，回头望去时，低温舱的灯光在纤维的吞噬下，正一盏盏熄灭，像颗颗陨落的星。
管道里回荡着铁尸王的撞击声和净化者的怒吼，但没有人说话。苏锐的步伐依旧沉稳，却比来时快了许多，在转弯处还会刻意放慢速度，等后面的人跟上。林野能感觉到，防化服面罩后的苏锐，嘴角或许正带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淡淡的笑意。
当他们终于冲出734基地，回到红锈林的边缘时，所有人都脱力地瘫倒在地。保温箱被小心地放在中间，淡蓝色的菌株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颗被守护的星辰。苏锐扯掉防化服的头盔，大口喘着气，左臂的纤维感染痕迹在新鲜空气里，似乎比之前淡了些。
“别以为这就能证明你的‘希望’有多靠谱。”苏锐的战术刀在地上划出条线，将保温箱和自己隔开，“下次再让我爬三百米的辐射管道，我就把你的青铜刀扔去喂磁暴蠕虫。”
林野没有反驳，只是笑着把块泽中异草的根茎扔过去。这次，苏锐没有立刻塞进嘴里，而是捏在手里，看着夕阳将红锈林染成金红色，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阿正的绘图本在这时自动播放了苏晴的新消息，女孩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就知道苏锐哥会想通的。现实或许重要，但总有些东西，值得我们暂时把现实放一放。”
苏锐的耳后又泛起了红晕，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步枪扛在肩上：“走了！去备用基地！”他的脚步朝着夕阳的方向，却在走出几步后，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后面的人跟上。
林野抱着保温箱，看着苏锐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谓的“现实论”，不过是苏锐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方式。而这次的“反驳”，不是对现实的否定，而是对同伴的信任，对那些“值得”的东西，卸下了层层伪装的保护壳。
红锈林的风带着植物的清香，吹散了辐射的阴霾。原始菌株的淡蓝色光芒在保温箱里跳动，像颗微弱却坚定的火种，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也照亮了苏锐那颗被“现实”包裹已久，却从未真正熄灭过希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