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重工区的废墟在辰时的辐射雾中呈现出铁锈色的混沌，像幅被泼了墨的油画。林野站在“东方炼钢厂”锈蚀的厂牌下，青铜刀的刀刃挑起一缕银灰色的纤维——这东西在0.44Sv\/h的辐射场中微微颤动，末端的倒钩还挂着块深蓝色的布料，与净化者巡逻队的制服材质完全一致。他的星核石植入处传来阵阵刺痛，这种痛感与炼钢厂深处传来的金属撞击声形成共振，像有把钝锯在颅骨里来回拉扯。
“两条路。”苏锐的步枪托在肩上，枪口对着厂区主干道尽头的阴影。他用战术刀在地面划出两道轨迹，左侧的路线蜿蜒穿过三座高炉，右侧则沿着废弃的铁轨延伸向轧钢车间，“无人机探测到高炉区有纤维聚集，但能量反应弱；铁轨那边干净，却有段三公里长的隧道，信号会被屏蔽。”
阿正蹲在辐射绘图本前，少年的手指在“重工区危险等级图”上快速移动。苏晴用红笔标注的警告在雾中泛着微光：“高炉区的纤维是‘休眠型’，遇活性能量会激活；隧道内有‘声敏蠕虫’，对震动反应剧烈。”他突然抬头，后颈的纤维痕迹因为焦虑而泛起淡紫色，“林哥，苏晴姐姐的空间感知标注，隧道尽头有旧文明的‘应急通讯站’，可能有我们需要的辐射屏蔽器。”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他能“看到”高炉区的纤维网络呈现出蜂窝状结构，每个节点都沉睡着细小的银灰色丝缕，像埋在灰烬里的火星。“隧道不能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青铜刀在厂牌的“炼”字上重重一点，“声敏蠕虫的声波攻击能震碎星核石粉末形成的防护层，我们的疫苗保温袋扛不住。”
苏锐的战术刀突然插进两条路线的交汇点，火星在铁锈色的地面上溅开：“你又想钻纤维窝？”他的护目镜滑到鼻尖，左眼下方的疤痕在辐射雾中呈深褐色，“上次在734研究所，要不是阿正的绘图本预警，你现在已经成了纤维的养料。高炉区的休眠纤维一旦激活，就是个活陷阱。”
“陷阱总比死路强。”林野的星核石贴近地面，蓝绿色的光芒让高炉区的纤维节点清晰可见，“这些纤维的活性很低，用泽中异草的汁液能暂时压制。隧道里的蠕虫是群体性生物，我们带的星核石粉末只够应付三只，而绘图本显示里面至少有七只。”
陈静靠在块断裂的钢柱上，她的探测仪屏幕上，两条路线的辐射值曲线正在缓慢攀升。女人的手指在屏幕边缘摩挲，那里有苏明留下的笔记残痕：“重工区的纤维曾用于金属冶炼，对高温敏感”。“或许可以……”她的声音带着犹豫，星核石吊坠在雾中闪烁不定，“利用高炉的余热？”
林野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起《旧文明工业史》里的记载，东方炼钢厂的三号高炉在“大断裂”时并未完全冷却，炉底的耐热砖至今仍保持着50c以上的温度。“苏锐，带阿正去启动高炉的通风系统。”他的青铜刀指向厂区西侧的控制室，“让热风从管道灌入高炉区，温度升高能让纤维活性进一步降低。”
“你想一个人穿高炉区？”苏锐的步枪枪口转向林野，护目镜后的眼睛里跳动着怒火，“忘了三年前红锈林的纤维巢了？你爷爷就是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才……”
“那不一样！”林野的青铜刀与苏锐的步枪枪管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现在有陈静的探测仪，有苏晴的标注，还有泽中异草！我们没有时间绕路，净化者的巡逻队最多再过一小时就会赶到！”
阿正突然抓起绘图本冲向高炉区的方向，少年的靴子在碎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探路！”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颈的纤维痕迹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苏晴姐姐的绘图本有‘纤维预警’功能，我能找到最安全的路线！”
林野和苏锐同时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少年的衣角。阿正已经冲进了第一座高炉的阴影，辐射绘图本的荧光在雾中像颗跳动的星。苏锐的战术刀狠狠插进地面：“这小鬼！”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却更多的是担忧，“我去追他，你跟陈静启动通风系统。”
林野没有动，他的星核石在共鸣中“看到”阿正正沿着高炉内壁的爬梯向上攀爬，那里的纤维节点最稀疏。“他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异常平静，青铜刀指向控制室的方向，“苏晴在绘图本里藏了‘紧急信号器’，阿正知道怎么用。我们按计划行事，这是最快的办法。”
陈静的探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的高炉区出现了个新的红点，能量反应微弱却稳定：“是阿正的信号器。”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红点的位置恰好是三号高炉的观察台，“他找到了个安全点。”
苏锐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还是扛起步枪，朝着控制室的方向走去。他的靴底在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像在发泄着什么。林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中，突然对陈静说：“苏锐他……不是不信任我。”
“我知道。”陈静的星核石吊坠与探测仪产生共鸣，屏幕上的热风管道分布图变得更加清晰，“他只是怕再失去人。瑶瑶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她突然指向高炉区的方向，“阿正开始移动了，绘图本的路线很专业，像苏晴亲自规划的。”
林野的青铜刀劈开第一座高炉的铁门，铁锈在辐射雾中簌簌落下。高炉内部比想象中更空旷，只有中央的炼钢平台还保持着完整，银灰色的纤维像蛛网般挂在穹顶，在穿堂风里微微摆动。他能感觉到星核石的共鸣在压制这些纤维，蓝绿色的光芒所过之处，纤维纷纷蜷缩成球。
“林哥！这边！”阿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观察台的栏杆后，绘图本的荧光在雾中形成道指引的光，“苏晴姐姐标注的‘纤维盲区’！”
林野顺着爬梯向上攀爬，靴底与锈铁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高炉里回荡。他注意到梯级的缝隙里，有种淡绿色的苔藓正在生长，与泽中异草的基因序列高度相似——这或许就是纤维盲区形成的原因。“小心脚下，别碰那些苔藓。”他的声音带着提醒，“虽然能抑制纤维，但汁液有腐蚀性。”
观察台的角落里，阿正正用绘图本记录着纤维的分布。少年的手指在屏幕上画出条蜿蜒的路线，穿过三座高炉的连接通道，直达厂区的东门。“苏锐哥和陈静阿姨已经启动通风系统了。”他指着屏幕上的温度曲线，“热风还有五分钟就到，到时候这些纤维会彻底休眠。”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剧烈发烫，他冲到观察台的边缘，看到第二座高炉的穹顶正在坍塌，银灰色的纤维像潮水般从裂缝中涌出，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净化者！”他的青铜刀瞬间出鞘，“他们提前到了，正在用纤维发射器激活整片区域！”
阿正的绘图本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红点密密麻麻，像群爬动的蚂蚁。少年迅速调出“紧急预案”页面，苏晴的红笔批注写得龙飞凤舞：“三号高炉有旧文明的‘高温喷射器’，钥匙是星核石碎片x2”。
林野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自己的星核石碎片和阿正携带的碎片同时插进观察台的控制台。蓝绿色的光芒顺着线路蔓延，三号高炉的底部突然传来阵阵轰鸣，暗红色的热浪从喷射口涌出，像条苏醒的火龙，将涌来的纤维瞬间点燃。
“快走！”林野拽起阿正，沿着连接通道冲向第三座高炉。高温让辐射雾开始蒸发，露出锈蚀的钢铁骨架，像巨兽的肋骨。他能听到身后的纤维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无数条被烧焦的蛇。
第三座高炉的东门已经近在眼前，苏锐和陈静的身影在雾中隐约可见。苏锐的步枪正喷射着火舌，压制着从侧面袭来的净化者小队。“这边！”他的吼声在高炉间回荡，战术刀在地面划出指引的箭头。
林野突然停住脚步，他的星核石在共鸣中“看到”东门的地面下，埋着个巨大的纤维网，像张张开的捕兽夹。“是陷阱！”他的青铜刀指向侧面的应急通道，“走那里，是货运电梯井改造的，苏晴的标注里有！”
阿正的绘图本在这时自动展开应急通道的地图，与林野的判断完全一致。少年的后颈纤维痕迹在高温和紧张的双重作用下，竟然开始变淡，像被热风烘干的墨迹。“苏晴姐姐早就料到了！”
四人在应急通道的入口汇合，苏锐的步枪还在不停地射击，陈静则用探测仪干扰着净化者的纤维信号。林野的青铜刀劈开通道的铁门，高温让金属发出“滋滋”的声响。“我断后。”他将阿正和陈静推进通道，“苏锐，带他们去东门，我随后就到。”
苏锐的战术刀突然插进两人之间的地面：“这次不准耍花样！”他的护目镜后的眼睛里，愤怒被担忧取代，“三分钟，我在东门等你，过时就回来找你，不管你是死是活！”
林野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青铜刀转身冲向追来的净化者。高温喷射器的热浪还在持续，将通道口变成道天然的屏障，银灰色的纤维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发出刺鼻的气味。
当林野冲出应急通道，与苏锐等人汇合在东门时，沪城重工区的三座高炉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像三炷巨大的火把，在辐射雾中燃烧。净化者的嘶吼声渐渐远去，显然是放弃了追击。
“路线是对的。”苏锐的声音依旧生硬，却少了之前的怒火。他的步枪枪管上，挂着块被高温灼黑的纤维碎片，“但下次再敢单独行动，我就……”
“就把我绑在你的背上？”林野的青铜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蓝绿色的光芒映着他脸上的烟灰，“成交。”
阿正的绘图本在怀里微微发烫，最新的一页上，苏晴用红笔写了行新的批注：“分歧不是目的，找到同路人才是。”少年的手指在这句话上轻轻摩挲，后颈的纤维痕迹在阳光下，几乎要看不见了。
厂区的东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燃烧的高炉和废弃的铁轨都关在了里面。林野看着身边的三人，突然明白所谓的路线分歧，从来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而是为了在危险的世界里，找到一条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的路。
辐射雾在他们身后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林野握紧手中的青铜刀，星核石的共鸣在四人之间形成道无形的纽带，像条坚韧的绳索，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只要他们还能在分歧中找到共识，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下一站，红锈林的备用基地。”林野的声音在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这次，我们走同一条路。”
四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身后的东方炼钢厂还在燃烧，像座巨大的灯塔，照亮了他们刚刚走过的、充满分歧却最终汇合的道路。而在更遥远的前方，新的挑战和可能的分歧，正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