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基地的建设如火如荼。自动炮塔的基座如同钢铁蘑菇般在岩壁上生长起来,粗大的能量管道沿着峡谷蜿蜒铺设,发出低沉的嗡鸣。碎星者们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搬运着从掠食者残骸中回收的金属,以及从附近山脉初步勘探采集到的矿石。一座粗糙但结构坚实的熔炉已经在裂谷底部点燃,散发着高温和黑烟,那是雷顿试图冶炼“星核金”的第一步尝试。
楚歌完成了当日预定区域的“重力迷宫”加固,将几处关键节点的重力异常设置得更加隐蔽和致命。他站在一处较高的岩架上,俯瞰着下方忙碌的景象。生存的欲望驱动着每一个人,在这片荒芜的星域中,努力打造着希望的微光。
然而,他心中那份源自噬神右手的微妙悸动,以及左眼混沌重瞳对“不屈号”深处那若有若无的指向,始终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不去。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在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来临前,他必须弄清楚这艘巨舰内部隐藏的秘密,这或许关乎他自身力量的源头,也关乎整个基地未来的命运。
他没有惊动忙碌的纳格卡和埋首在技术难题中的雷顿,只是简单告知一名碎星者守卫自己要进入“不屈号”深处进行“力量修炼”,便独自一人再次踏入了这艘古老的巨舰。
与之前前往生命维持单元或武器控制中心不同,这一次,楚歌完全遵循着左眼重瞳传来的那丝微弱的牵引感。他穿过布满尘埃和锈蚀痕迹的宽阔通道,绕过因年代久远而坍塌堵塞的区域,沿着倾斜的甲板和一些几乎垂直的维修竖井,不断向下、向更深处前行。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显得死寂和压抑。空气变得冰冷而稀薄,只有他自身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廊道中回荡。应急照明系统大多已经失效,只有他指尖凝聚的微弱混沌能量光芒,驱散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非人的爪痕或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印记,无声地诉说着这艘巨舰曾经经历过的惨烈战斗。
左眼的牵引感越来越清晰,如同黑暗中无形的丝线。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舰体的核心区域,或许是引擎室,或许是……舰桥?
终于,在穿过一道需要手动撬开、厚重得惊人的气密门后,他来到了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不屈号”的舰桥。
与其说是舰桥,不如说是一座被冰封的殿堂。巨大的、布满裂纹的观察窗被厚厚的、不知名的透明晶体覆盖,隔绝了外界的景象。穹顶高耸,隐约可见一些断裂的线缆和管道垂落下来,如同僵死的藤蔓。最引人注目的,是舰桥中央那个巨大的、同样被冰晶覆盖的主指挥座,以及围绕在周围、规模小一些的副官席位。一切都保持着某种突然中断的静止状态,仿佛在某个瞬间,时间在这里凝固。
而那股吸引楚歌前来、让他右臂微微发热、左眼重瞳锁定的源头,就在那主指挥座的后方,一面巨大的、原本可能是用于显示星图或战术信息的墙壁下方。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个大约三米高、通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的直立舱体,静静矗立在那里。舱体表面布满了比舰体其他部分更加复杂和精密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碎星者常见的粗犷风格,反而带着一种异样的、流动的美感。舱体正面是一块光滑的、类似玻璃的观察窗,但此刻内部弥漫着乳白色的、不断缓慢旋转的低温雾气,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更让楚歌心跳加速的是,这暗银色舱体周围的地面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霜,与舰桥其他地方的灰尘和锈蚀形成了鲜明对比。而那股让他感到熟悉又心悸的气息,正是从这舱体内部渗透出来的!
这气息……与他噬神右手深处潜藏的那丝冰冷悸动,同源!却又似乎更加……纯粹?古老?
楚歌缓缓走近,每一步都格外谨慎。他能感觉到,右臂的暗金纹路在微微发亮,并非主动激活,而是一种遇到同频振动的自发反应。左眼的混沌重瞳旋转加速,试图看透那乳白色的雾气,却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能量涡流。
这是什么?碎星者的某种秘密武器?还是……他们曾经捕获的“战利品”?亦或是……连碎星者都无法完全掌控,只能将其封印在此的……某种存在?
他停在距离舱体五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寒意已经如同实质般穿透了他的作战服,让他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紊乱的心跳和能量,将精神力集中,尝试着向那舱体内部探去。
精神力触角小心翼翼地接触那暗银色的金属外壳。
没有遭到排斥,也没有引发警报。这舱体似乎处于一种极低功耗的休眠状态。
他的精神力穿透了外壳,进入了那乳白色的低温雾气之中。
刹那间,无数的碎片信息,如同被惊动的蜂群,顺着他的精神力反馈回来!这些信息远比之前在引力节点接触远古装置时接收到的更加破碎、混乱,但也更加……贴近本质!
他“看”到了无尽的黑暗虚空,星辰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
他“听”到了亿万生灵在绝望中的哀嚎与祈祷。
他“感觉”到了某种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在冰冷与炽热、创造与毁灭之间徘徊、挣扎。
一些模糊的、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意识的边缘掠过,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
还有……一张模糊的脸!一张……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脸!冰冷,完美,双眸紧闭,带着一种亘古的悲伤与……威严?
就在那张脸在他意识中一闪而过的瞬间——
嗡!!!
暗银色舱体猛地一震!表面的纹路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那乳白色的雾气剧烈翻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至高无上威严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舱体中爆发出来,狠狠撞向楚歌的意识!
“呃啊!”
楚歌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冻结又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精神力触角瞬间被强行切断、粉碎!他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右臂的噬神纹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强烈的暗金光芒,自主激活,散发出吞噬与防御的气息,抵抗着那股精神余波!
混沌重瞳疯狂旋转,帮助他稳定几乎要崩溃的意识海。
他半跪在地,大口喘息,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骇然地盯着那剧烈震动、光芒明灭不定的暗银色舱体。
刚才那股精神冲击……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其蕴含的位格之高、力量之纯粹,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甚至比那只猎杀者还要恐怖得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舱体的震动持续了十几秒,表面的幽蓝光芒才逐渐黯淡下去,乳白色的雾气也慢慢恢复了缓慢的旋转,仿佛刚才的爆发消耗了它巨大的能量,再次陷入了深度的休眠。
但楚歌知道,不一样了。
有什么东西,因为他精神力的触碰,或者说,因为他右臂散发出的同源气息,而被短暂地惊动了。
他强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不适,缓缓站起身。他不敢再轻易用精神力探查,只是用肉眼死死盯着那恢复平静的舱体。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万载冰原之下的、带着重叠回音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钥…匙…”
“…归…来…”
“…王座…虚位…”
“…吞噬…终焉…”
低语声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歌瞳孔骤缩,浑身冰凉。
钥匙?归来?王座?吞噬终焉?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仿佛重锤,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尤其是“吞噬”二字,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那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右臂!
这舱体里的存在,认识这噬神右手?还是说……它本身,就与这力量的源头,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它口中的“钥匙”……指的是什么?是指拥有噬神右手的自己吗?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危机感如同潮水般将楚歌淹没。他原本以为只是探寻一些古老的技术或能量源,却没想到,可能揭开了一个远比掠食者文明更加可怕、更加深邃的恐怖真相!
这艘“不屈号”,不仅仅是一艘战舰,更可能是一个……移动的封印?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只是凝视着那暗银色的舱体,仿佛要将其看穿。舰桥内恢复了死寂,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的领域。前方的道路,似乎更加黑暗,也更加……扑朔迷离了。
但他没有退路。
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探寻真相,他都必须在下一波敌人到来之前,尽可能地从这艘船,从这个神秘的舱体中,获得更多的信息和……力量。
楚歌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他转身,离开了这座冰封的舰桥。有些秘密,需要时间去消化,也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并帮助基地完成要塞的建设。
只是,在他心底深处,那声冰冷的低语,如同烙印般,再也无法抹去。
“…吞噬…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