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野堡,听名字像个军事要塞,实际上只是化仙原众多聚集点中规模稍大、稍微有点“规划”的一个。它坐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上,用粗糙的巨石垒砌了一圈简陋的围墙,里面是歪歪扭扭但至少排列成行的石屋,甚至还有一条能并排走两辆马车(如果仙界有马车的话)的主干道。
比起陈长生他们之前待的那个破落聚集地,望野堡确实算得上是“繁华”了。至少,这里有不止一家挂着幌子的店铺(卖的东西依旧坑爹),有了那么一两家能提供热食和劣酒(用发霉的灵谷和某种酸涩野果酿制)的“客栈”,甚至还有一个用石板铺就的小广场,据说就是举办交易会的地方。
陈长生五人,穿着最普通的、带着兜帽的斗篷,混在形形色色的修士中,走进了望野堡。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汗味、劣质丹药味、灵兽的骚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显然,关于“上古石刻”的风声,已经吹到了这里。不少人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探究,在陌生面孔上扫来扫去。
“人还真不少。”格伦缩着脖子,小声嘀咕,下意识地往陈长生身边靠了靠。经历了黑蚀窟的生死危机,他现在看谁都像韩家的探子。
老赵虽然断臂伤势未愈,气息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可能存在的威胁。阿亮和艾米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长生则是一副既好奇又有点畏缩的土包子模样,东张西望,但实际上,他的【高级垃圾佬直觉】和【拟态伪装】都在全力运转,感知着周围的气息流动,并将自身气息完美融入到这杂乱的环境里,毫不起眼。
他们找了个最角落、最便宜的客栈(其实就是个大通铺隔出来的小间)住下,条件比之前的石缝好不到哪去,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漏不漏雨另说)的屋顶。
安顿下来后,陈长生开始细化他的“甩锅”计划。
计划的核心很简单:在交易会上,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一个“合适”的冤大头,看似“意外”又“合理”地将石刻暴露出去,然后迅速脱身。
难点在于,“合适”的定义。
时机要好,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确保消息能瞬间传开。冤大头也要选好,不能太弱,否则保不住石刻,达不到转移视线的目的;也不能太强太精明,否则容易引火烧身,被对方顺藤摸瓜找上门。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这次交易会,除了些散修和小团伙,可能会有‘四海商会’的一个管事,以及‘黑煞帮’的几个头目到场。”老赵将自己探听到的情报分享出来,“四海商会是跨仙域的生意组织,背景复杂,讲究利益,一般不直接参与打打杀杀。黑煞帮是化仙原本地的地头蛇,行事狠辣,睚眦必报。”
陈长生摸着下巴:“四海商会的人比较符合要求。有实力,有渠道传播消息,而且相对‘守规矩’。我们把石刻‘卖’给他们,或者让他们‘捡到’,最理想。”
“怎么操作?”阿亮问道。
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光芒:“我们需要一场戏,一场……‘惊慌失措的幸运儿怀璧其罪’的戏码。”
他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交易会当天,由格伦扮演一个走了狗屎运、在乱石林捡到宝贝(石刻)的底层散修,因为见识浅薄,忍不住想拿出来显摆或者换点小钱。然后,“恰好”被四海商会的管事“慧眼识珠”发现价值。接下来,再由陈长生或者老赵“无意中”点破这宝贝可能就是最近传闻中的“上古石刻”,引发争夺和关注。最后,他们趁乱溜走。
“为什么是我?!”格伦一听自己要当主角,脸都绿了。
“因为你看起来最像走了狗屎运的,也最像会得意忘形露财的。”陈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记住,演技要浮夸,要怂,要那种既想炫耀又怕被打劫的矛盾感!”
格伦:“……”我谢谢您嘞!
计划定下,剩下的就是准备道具和踩点。
陈长生再次拿出那块石刻,用石匣的【基础解析】功能反复研究,确认除了材质是“镇魂石”以及绑定信息外,表面确实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看起来就是块有点年头的破石头。这很好,符合“蒙尘宝物”的设定。
他又让艾米帮忙,用一些常见的草药汁液和灰尘,对石刻进行了一番“做旧”处理,让它看起来更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
交易会前一天晚上,陈长生独自来到客栈后院一个僻静角落,准备试试石匣的新功能——【初级能量熔炉】。他把之前收集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包括几块品质低劣的矿石、一些废弃的符纸边角料、甚至还有格伦捡来的几颗没什么能量的漂亮石子,一股脑儿扔进了石匣空间里那个新出现的、缓缓旋转的灰色气旋(能量熔炉)中。
【开始熔炼……预计耗时:6个时辰。】
【提示:投入材料品质过低,预计产出稀少。】
陈长生也没指望能炼出什么神兵利器,纯粹是好奇。他设置好熔炼,便回到房间,继续他的“躺平参悟”。石刻虽然核心信息被绑定,但每晚滋养神魂的效果还在,不能浪费。
第二天,望野堡的小广场上人头攒动。所谓的交易会,其实更像是个大型露天集市,修士们在地上铺块布就算摊位,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真假难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陈长生几人分散在人群中。老赵和阿亮在广场边缘警戒,艾米在一个卖草药的摊位前假装挑选,实则留意四海商会的人的动向。陈长生则和一脸紧张、不停咽口水的格伦,在一个卖破烂法器(基本都是报废品)的摊位附近晃悠。
“放松点,格伦,你就当是以前在深渊集市吹牛忽悠人。”陈长生低声安慰,“记住,你先跟摊主吹嘘这石头有多‘特别’,说是在一个冒着黑气(暗示黑蚀窟)的山洞里捡的,睡觉都抱着,感觉神魂都稳固了之类的,越玄乎越好。”
“我……我尽量……”格伦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做旧过的石刻,手心全是汗。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目标终于出现了。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模样的中年修士,踱着步子走进了广场。他腰间挂着一块刻着“四海”二字的玉牌,正是四海商会驻望野堡的管事,姓钱。
钱管事显然对这种底层交易会没什么兴趣,目光随意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机会来了!
陈长生对格伦使了个眼色。
格伦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忐忑的表情,走到那个卖破烂法器的摊主面前,故意提高了音量:“老板!老板!您见多识广,帮俺看看,俺前两天捡的这石头,是个啥玩意儿?俺摸着它睡觉,感觉贼踏实!”
那摊主是个邋遢老头,正打着瞌睡,被格伦吵醒,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石刻,嗤笑道:“一块破镇魂石边角料,年份久了点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格伦按照剧本,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咋能是破石头呢!俺捡到它的时候,它可是在一个冒黑烟的山洞里头,闪闪发光哩!肯定是个宝贝!”
他们的对话,果然引起了不远处钱管事的注意。尤其是“冒黑烟的山洞”(黑蚀窟最近可是热点)和“闪闪发光”这几个字眼。
钱管事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格伦手中的石刻上。他修为不高,但眼力毒辣,虽然没看出石刻的玄机,但那石头的材质和包浆,确实不像凡品,而且……隐隐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对格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位小兄弟,你手里的石头,能否让老夫一观?”
格伦立刻露出一副警惕又有点小得意的模样,把石头往后缩了缩:“你……你是谁啊?俺这石头可是宝贝!”
钱管事呵呵一笑,亮出腰牌:“老夫四海商会管事钱不多。小兄弟若是真有好东西,我们商会价格最是公道。”
“四……四海商会?”格伦装作被名头吓到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把石刻递过去。
钱管事接过石刻,入手微沉,触感温凉。他仔细端详,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这刻痕……他虽然看不懂,但那种古拙的意蕴,绝非寻常!而且,这石头似乎能微微影响人的心神,让人平静?
难道……真捡到宝了?和最近的传闻有关?
就在钱管事心中惊疑不定,准备开口询价时——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陈长生用灵力稍微改变了声线,听起来像个粗豪汉子):
“咦?那块石头……俺好像在哪儿见过?对了!前几天不是传闻,韩家在找什么上古石刻吗?上面就刻着这种鬼画符!不会就是这块吧?!”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整个广场所有人的目光!
唰!
无数道或贪婪、或好奇、或震惊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钱管事手中的那块石刻上!
韩家!上古石刻!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产生的效应是爆炸性的!
钱管事脸色骤变,握着石刻的手都抖了一下!他瞬间明白,自己可能接了个烫手山芋!
格伦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一脸“闯大祸了”的惊恐表情,尖叫一声:“俺什么都不知道!石头不是俺的!”然后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
场面,瞬间失控!
“拦住他!”
“把石头留下!”
“钱管事,见者有份啊!”
几声呼喝从不同方向响起,几道身影同时扑向钱管事和格伦!有想抢石的,有想抓人的!
水,彻底被搅浑了!
陈长生在人群中,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趁乱脱身了。
他对着老赵和阿亮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向着预定好的撤离路线退去。
而那块引发了骚动的石刻,此刻正如他所愿,变成了一个滚烫的、吸引所有火力的焦点。
只是,陈长生没注意到,在广场对面一座石屋的二层窗口,一道阴冷的目光,正穿透混乱的人群,若有所思地落在了他悄然退去的背影上。
那目光的主人,低声自语:“有点意思……祸水东引?看来,真正的鱼儿,还没上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