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地泼洒在十万大山的褶皱里。黑水寨却亮如白昼。
寨子中心巨大的祭坛被彻底点燃。不是篝火,而是成千上万只形态各异、色彩妖异的蛊虫!拳头大小、通体碧绿如玉、振翅发出莹莹绿光的“流萤蛊”;指节长短、甲壳漆黑、尾部燃烧着幽蓝冷焰的“冥火甲虫”;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虫豸,它们或攀附在祭坛巨大的兽骨图腾柱上,或悬浮在空中,如同活着的、流动的霓虹灯带,将整个祭坛区域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虫鸣、翅膀振动的嗡鸣和淡淡的、混合着草木与硫磺的奇异气味。
祭坛呈九层圆形阶梯状上升,通体由漆黑的硬木和巨大的兽骨搭建,表面刻满了繁复扭曲、仿佛活物蠕动的虫豸图腾。最高层中心,摆放着一尊三足两耳、造型古朴、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巨大青铜鼎。
寨民们穿着盛装——染成深蓝或黑色的粗布衣裤,上面用各色丝线绣满了毒蛇、蝎子、蜈蚣、蜘蛛等“五毒”图案,头上戴着插满鲜艳鸟羽和兽牙的冠饰。他们围在祭坛周围,神情肃穆,口中吟唱着古老、低沉、带着奇异韵律的歌谣,如同无数虫豸的低鸣汇聚成的洪流。火光(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气氛庄严而神秘。
李云霄抱着婴儿李逍遥,站在祭坛最高层,紧挨着那尊青铜巨鼎。阿骨打寨主手持那根漆黑蛇头杖,站在鼎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虔诚。几位气息强大的族老分列祭坛四周关键节点,手中各自捧着一个造型诡异的骨器或陶罐,里面隐约可见活物蠕动。
王富贵被李云霄放在祭坛边缘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用一块防水布垫着),紫金琉璃瓦在虫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晕。它的意念紧张地扫描着四周:“吸溜…大佬…这气氛…瓦感觉…像是进了…昆虫主题夜店?还是…硬核重金属的那种?小大佬…不会真把山灵服务器…当dJ台给拆了吧?”
李云霄没理它,神念高度集中,覆盖着整个祭坛区域,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动。怀里的李逍遥似乎被这奇异的光影和声音吸引,小脑袋转来转去,异色瞳孔(左眼暗红深邃,右眼金光微亮)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发光的虫子,小嘴微微张着,时不时“咿呀”一声,小手朝着最亮的一群流萤蛊抓去。
“时辰已到!恭请山灵意志!”阿骨打苍老而洪亮的声音穿透虫鸣与歌谣,回荡在山谷!
他猛地将蛇头杖高高举起,重重顿在祭坛中心!
咚——!
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响了大地的心脏!
所有寨民的歌声瞬间拔高,变得高亢而狂热!祭坛四周的族老同时打开了手中的骨器与陶罐!
嗡嗡嗡——!
数股颜色各异、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虫潮”猛地从容器中喷涌而出!通体赤红、如同燃烧火焰的“赤炎蚁群”;形如微缩蛟龙、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线蜈蚣”;还有一片片如同黑色烟雾般升腾、发出刺耳尖啸的“噬魂蚊”……这些寨中精心培育、蕴含剧毒和强大生命力的蛊虫王者,如同朝圣般,围绕着祭坛中央的青铜巨鼎疯狂飞舞、盘旋!它们释放出的生命能量和剧毒气息在空中交织、碰撞,形成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场,如同无形的漩涡,直冲云霄!
整个祭坛区域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一股浩瀚、苍茫、带着大地脉动和原始森林气息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人被惊醒,缓缓降临!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山灵意志!沟通成功了!
阿骨打和族老们脸上露出狂喜!寨民们的歌声更加虔诚!
然而,就在这沟通成功的刹那——
“咿呀——!!!”
祭坛中心的李逍遥,似乎被这股降临的、磅礴而纯粹的大地意志彻底吸引了!他小小的身体猛地爆发出璀璨的紫金光芒!肚皮上那层流转着混沌道韵的胎膜光华大盛,中心沉寂的混沌星璇骤然启动!转速之快,几乎形成了一道吞噬一切的黑洞虚影!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包容万物、同化万物的混沌力场,以婴儿为中心,轰然爆发!目标,直指那降临的山灵意志!
没有吞噬!没有破坏!
那霸道的混沌力场,如同一根无形的、超级高效的数据线,一端连接着婴儿肚皮上那个若隐若现的“U盘接口”,另一端……狠狠地插进了那刚刚降临、还带着一丝茫然的浩瀚山灵意志之中!
混沌道胎,强行…链接山灵服务器!
轰——!!!
整个祭坛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的虫鸣、歌声、翅膀嗡鸣…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光怪陆离、飞速闪过的画面和意念碎片,如同超高速的数据流瀑布,在祭坛上空疯狂倾泻!
有古老蛮荒的原始森林拔地而起,巨兽咆哮!有山崩地裂,河流改道,沧海桑田!有寨民先祖筚路蓝缕,与毒虫猛兽搏斗!有古老的祭祀仪式,火光冲天!甚至…还有焚化炉古籍那冰冷的数据流碎片一闪而逝!最后,定格在了一副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十万大山三维立体地形图!图中清晰地标注着山川河流、毒瘴险地、甚至…几条极其隐蔽的安全通道!
整个黑水寨,从寨主到普通寨民,全都傻眼了!
他们张着嘴,瞪着眼,看着祭坛上空那如同全息投影般飞速闪过的画面和数据流,看着那清晰无比、标注着“迷魂岭安全通道”的地图…大脑彻底宕机!
这…这是什么情况?!蛊神祭…变成…山灵意志在线直播十万大山历史纪录片+卫星导航了?!
“吸溜…我…我滴个瓦乖乖…”王富贵的意念在死寂中幽幽响起,带着一种“服务器被小大佬黑进去当屏保了”的震撼,“小大佬…这…这是把山灵老爷爷的…数据库…给…给扒光了?还…还顺手…导了个航?”
李云霄也懵了。他看着怀里这个一脸无辜、正用小手指着空中那副清晰地图上“迷魂岭”出口位置、咿咿呀呀仿佛在说“粑粑,从这里走”的婴儿,感觉自己的修真世界观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核爆级冲击。
混沌道胎…还能这么玩?!
“寨…寨主…”大族老声音干涩,指着空中的地图,“那…那是…迷魂岭的生路?”
阿骨打拄着蛇头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副清晰无比的地图,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敬畏到极点的恐惧:“是…是的!是生路!最安全、最快捷的生路!圣婴…圣婴他…沟通山灵意志…竟…竟能如此…如此…”
他已经找不到形容词了。
“咿呀!咿呀呀!”李逍遥似乎对寨民们呆滞的表情不太满意,小手又指向地图上另一个位置——黑水河上游一处极其隐秘的瀑布水潭。
哗啦!
地图瞬间切换!变成了那处水潭的放大图!潭水清澈见底,几尾通体银白、散发着微弱灵光的怪鱼在水底游弋。旁边还标注着一行意念形成的、歪歪扭扭的小字:“银光鳟,滋补,味美。”
寨民们:“……”
阿骨打:“……”
族老们:“……”
“吸溜…小大佬…这是…还带…美食点评功能?”王富贵意念吐槽。
就在这诡异、震撼又带着点莫名喜感的氛围中——
异变陡生!
“嗡——!!!”
一股冰冷、怨毒、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意念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从黑水寨入口的方向,狠狠压了过来!这股威压之强,远超之前的猎犬和观测者!甚至…隐隐达到了元婴后期的层次!
紧接着!
三道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出现在寨子入口处的吊脚楼顶!
为首一人,身形高瘦,笼罩在一件仿佛用凝固的鲜血染成的暗红斗篷之下,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只刻画着一只巨大、不断滴淌着暗红液体的竖瞳面具!他手中并未持任何法器,但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冰冷威压就让整个祭坛区域的虫光都黯淡了几分!
在他身后两侧,左侧是李云霄的老熟人——代号“猎犬”的黑袍人,此刻他气息萎靡,眼神怨毒。右侧则是一名身材佝偻、手持一根扭曲蛇杖的老妪,脸上刺满了蜈蚣图腾,气息阴冷诡异,赫然是黑水寨的叛徒——三族老!
“血瞳使!”阿骨打脸色瞬间惨白,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哼!一群愚昧的虫子!”为首的血瞳使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金属摩擦,“竟敢勾结外敌,惊扰圣物(指向李逍遥),破坏血魂殿大计!今日,黑水寨…当灭!”
他猛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掌,掌心对准祭坛方向!那只刻画在面具上的巨大血瞳,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
“血魂蚀灵!万咒同源!起阵!”
随着他冰冷的声音落下!
嗡!嗡!嗡!
整个黑水寨外围,那些悬挂的虫尸风铃、埋设的骨器、甚至寨民身上刺青的毒虫图腾,同时亮起了妖异的暗红光芒!无数道细密的、由怨毒诅咒和污秽能量构成的暗红光丝,从寨子的四面八方升腾而起,瞬间在空中交织、汇聚,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山谷的巨大、粘稠的暗红巨网——万咒蚀灵大阵!这竟是早已布设好的陷阱!三族老早已叛变,将寨子的防御蛊阵节点,暗中改造成了血魂殿的杀阵根基!
暗红巨网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诅咒气息,缓缓下压!所过之处,那些发光的蛊虫如同被泼了强酸,瞬间哀鸣着化为飞灰!寨民们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纷纷惨叫着倒地,抱着头颅痛苦翻滚!他们的生命力、灵魂力、甚至体内的微弱蛊力,都在被这张巨网强行抽取、吞噬!
“不——!”阿骨打目眦欲裂,喷出一口鲜血,蛇头杖爆发出最后的绿光试图抵抗,却被轻易湮灭!
“大佬!顶不住了!”王富贵意念尖叫,紫金琉璃瓦光芒狂闪,龙脉金光混合着“调和之念”死死护住李云霄和婴儿,但在那覆盖全寨的元婴级诅咒大阵下,如同风中残烛!
“哇——!”李逍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和诅咒气息惊扰,发出了愤怒的啼哭!肚皮上的混沌星璇疯狂旋转,紫金胎膜光芒大盛,本能地就要张开吞噬力场!
“别动!”李云霄厉喝,死死压制住婴儿的冲动!硬抗元婴后期的诅咒大阵?这小祖宗再能“吃”,也绝对会被撑爆!
血瞳使冰冷的竖瞳面具转向祭坛中心,锁定了李逍遥,声音带着一丝贪婪的狂热:“混沌道胎…完美的容器!还有那…能吞噬规则的神异能力…都将是吾主的资粮!拿下他!”
猎犬和叛徒三族老同时狞笑着扑出!猎犬手中凝聚出一把燃烧着暗红火焰的能量刃,直取李云霄!三族老则挥动蛇杖,几条通体漆黑、散发着恶臭黑烟的“蚀骨蛇蛊”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婴儿!
绝境!
前有强敌扑杀,上有诅咒巨网笼罩,寨民哀嚎,虫光尽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祭坛上空,那副由山灵意志“直播”的、巨大的十万大山全息地图,似乎受到了下方诅咒大阵和混乱能量的干扰,猛地剧烈闪烁、扭曲起来!
而正指着地图上“迷魂岭出口”、咿咿呀呀的李逍遥,小手随着地图的扭曲,无意识地划拉了一下!
嗡——!
他肚皮上那混沌星璇的转速猛地飙升!那个若隐若现的“U盘接口”虚影骤然清晰!一股更加霸道、更加不讲理的混沌链接力场,顺着那无形的“数据线”,狠狠灌入了山灵意志深处!
“吼——!!!”
一声更加愤怒、更加狂暴、仿佛整个十万大山都在咆哮的怒吼,在所有人(包括血瞳使)的识海中炸响!
祭坛上空那扭曲的全息地图瞬间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混乱意念、狂暴能量和…冰冷数据流碎片强行捏合而成的、巨大无比的…意念漩涡!
这漩涡的中心,赫然是婴儿李逍遥肚皮上那个闪烁的“U盘接口”虚影!
漩涡猛地一旋!
目标——锁定半空中那张缓缓下压的暗红诅咒巨网!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抹除一切、重归混沌的恐怖吸力,从那意念漩涡中爆发!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积雪!
那张由元婴后期强者主持、凝聚了万千怨毒诅咒的暗红巨网,在接触到意念漩涡吸力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构成巨网的暗红光丝剧烈颤抖、扭曲!上面的诅咒符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飞速消散!精纯的怨毒能量和污秽诅咒之力,被强行剥离、抽扯出来,化作一道道粘稠的暗红洪流,被那意念漩涡…疯狂吞噬!
“什么?!”血瞳使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骇!他面具上的血瞳光芒暴涨,试图稳住大阵!
然而,晚了!
霸道的混沌链接力场,如同宇宙级的格式化程序!
咔嚓——!
覆盖整个山谷的暗红巨网,如同脆弱的蛛网般,瞬间崩解!溃散!化作漫天溃散的暗红流光,被那意念漩涡一口吞了下去!
“噗!”血瞳使如遭重击,身形剧颤,面具下的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液!他与大阵心神相连,阵法被强行“格式化”吞噬,让他瞬间遭受重创!
扑向祭坛的猎犬和三族老更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那吞噬大阵残余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狼狈不堪!
整个山谷,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溃散的暗红流光和…祭坛上空那个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意念漩涡!
所有还清醒的寨民,包括阿骨打和族老,全都如同被石化,呆呆地看着祭坛上那个拍着小手、似乎对“电子烟花”很满意的婴儿……
“吸溜……”王富贵的意念在死寂中幽幽响起,带着一种“世界观再次被小大佬嚼碎了咽下去”的麻木,“大…大佬…小大佬他…他刚才…是不是…把人家元婴大佬的…杀毒软件…连带着…防火墙…一起…给…给当辣条…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