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驶出机场,很快便离开了城镇的水泥路面,拐上了一条颠簸不平的盘山土路。车轮碾过碎石和坑洼,车身不断摇晃起伏,卷起的尘土像一条黄龙,拖在车尾后方。
车窗外,景色从平缓的坝子变为陡峭的山崖和深不见底的峡谷。植被茂密,空气越发潮湿闷热。
陆沉渊和苏晚坐在后排。岩刚负责开车,副驾驶坐着另一个沉默寡言的保镖。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陆沉渊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窗外的景色,或者低头查看手机(虽然信号已经变得断断续续)。苏晚也保持着沉默,偶尔拿出相机对着窗外拍几张照片,扮演好摄影师的角色。
她的注意力,却有一大半放在感知路况和周围环境上。这条路的险峻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期,很多地方仅容一车通过,外侧就是悬崖,没有任何防护栏。司机的技术至关重要。
同时,她也在暗中留意着“谛听”通讯器的动静,但之后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鼹鼠”的迹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起一圈涟漪后又消失无踪,反而更让人不安。
车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前行。
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路况变得更加糟糕。前几天下过雨,部分路段出现了塌方和泥泞,车速不得不一降再降。
在经过一个特别狭窄的急弯时,头车突然停了下来。对讲机里传来前车司机的声音:“陆总,前面有段路塌方了一半,路面很软,需要观察一下再过。”
陆沉渊拿起对讲机,语气沉稳:“收到。安全第一,仔细评估。”
车队停下。岩刚和副驾驶的保镖下车,到前面去查看情况。苏晚也趁机推开车门,下车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同时观察地形。
这段路确实危险。靠山体的一侧有塌陷的痕迹,碎石和泥土滑落下来,占据了小半边路面。剩下的路面看起来也不算结实,下面是松软的泥土和悬崖。头车正在小心翼翼地尝试缓慢通过。
苏晚拿出相机,假装拍摄险峻的路况,目光却快速扫过四周的山体、植被和来路。这是“隐”的习惯,随时评估环境,寻找退路和潜在风险。
她注意到,侧后方山坡上的一片树林里,似乎有几点不易察觉的反光,一闪即逝。
是动物?还是……?
她心头一凛,但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假装取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面试图通过塌方路段的头车,右后轮突然压垮了松软的路基,猛地向下陷去!车身瞬间倾斜,眼看就要滑下悬崖!
“小心!”惊呼声四起!
头车司机反应极快,猛踩油门试图冲过去,但为时已晚!车轮空转,刨起大量泥浆,车身反而更加倾斜!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从苏晚身边掠过!是陆沉渊!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车,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向头车!他的动作矫健得完全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总裁,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只见他冲到车尾,身体重心下沉,低喝一声,双手猛地抵住正在下滑的车尾保险杠!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脖颈处青筋隐现!
那一下爆发出的力量极其恐怖,竟然硬生生地将倾斜的车身阻滞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的阻滞,给了头车司机宝贵的反应时间!他趁机再次猛轰油门,车轮在泥地里疯狂转动,终于抓住了一点摩擦力,配合着陆沉渊的力量,猛地将车向前窜了出去!险之又险地冲过了危险路段,停在了前方坚实的路面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苏晚!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沉渊。他刚才爆发出的那种速度和力量,绝对超越了普通人类的极限!那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才能达到的水平!
陆沉渊松开车尾,站直身体,微微喘了口气,额角有汗珠滑落。他掸了掸手上的泥土,脸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岩刚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呼着围上去:“陆总!您没事吧?!”
“没事。”陆沉渊摆摆手,目光却越过众人,看向了站在后方的苏晚。
苏晚立刻收敛起脸上所有的震惊,换上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后怕和惊讶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拜:“陆总,您……您太厉害了!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陆沉渊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捕捉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情急之下,爆发了点潜力而已。人没事就好。”他轻描淡写地将刚才那非人的表现归结为“爆发潜力”。
但苏晚的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骤起!
之前的种种怀疑和猜测,在这一刻几乎得到了证实!拥有这样的身手,他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商人?!
他之前所有的温和、儒雅,都是伪装!这才是他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冰山一角!
他似乎并不在意在她面前暴露这一点?是情急之下来不及掩饰?还是……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在她面前完全掩饰了?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带有威慑意味的试探?
车队重新整顿。头车检查后确认无大碍,可以继续前行。但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耽误了不少,天色也开始有些暗了。
岩刚走过来,脸色凝重地对陆沉渊说:“陆先生,刚才塌方的地方更不稳了,我们车重,过去风险太大。我知道另一边有一条老路可以绕过去,但是路更窄,也很久没人走了,估计要多花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今晚预定的落脚点。”
陆沉渊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下令:“安全第一,走老路。”
车队调转方向,驶向另一条更加偏僻难行的小路。
这条老路几乎被荒草淹没,颠簸程度更甚之前。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山风刮过,带着凉意和呜咽声。
苏晚坐在车里,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陆沉渊的突然暴露、改道荒僻的老路、以及之前“谛听”关于“鼹鼠”的警告……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让她嗅到了越来越浓的危险气息。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沉渊。他闭着眼,似乎在小憩,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平静得让人看不透。
他选择走这条老路,真的仅仅是为了安全吗?
还是……他也在等待着什么?
越野车在荒草中艰难前行,如同航行在墨绿色海洋中的孤舟。
前路未知,夜色将至。
苏晚的手指,无声地握住了背包里那个硬质的卫星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