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毒沼泽边缘的警戒阵法光幕,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荆青冥指尖触及的瞬间,无声无息地黯淡、溶解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与剧毒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去,却在触及外界相对“清新”空气的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束缚、压缩,最终化作一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灰黑色细流,悄无声息地倒卷而回,没入荆青冥微微张开的掌心。
【吸收:腐毒沼泽逸散污染(微量)】
【污能+0.1】
他一步踏出,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泥沼便被彻底隔绝在重新弥合的光幕之后。脚下是坚实、带着淡淡灵草清香的泥土,头顶是久违的、被护山大阵过滤后显得格外清澈的夜空,繁星点点。空气虽然依旧带着仙山特有的清冷灵韵,但对比沼泽深处那凝固的、饱含怨念与毒素的浓雾,此刻的呼吸竟显得如此奢侈。
然而,这份“清新”并未带来丝毫愉悦。
荆青冥微微眯起眼,左眼深处,那朵幽邃的黑莲印记无声旋转,将周遭环境中稀薄却无处不在的“杂质”清晰映照出来。那是无数修士吐纳修炼、争斗消耗后残留的驳杂灵力碎片,是灵植药田逸散的微弱药毒,是炼器炼丹产生的废料气息,甚至…是某些角落潜藏的、带着阴暗算计的恶意情绪波动。
这些,在普通修士感知中或许只是“浊气”,但在荆青冥的“视野”里,却是另一种形态的、更为“温和”的污染。它们如同尘埃,弥漫在整个万灵仙宗。
“呵…仙家净土?”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这所谓的清净,不过是更大牢笼里一层更精致的伪装。与腐毒沼泽那赤裸裸的污秽相比,这里的“尘埃”更令人作呕,因为它包裹在道貌岸然与仙灵之气的糖衣之下。
他身上的灰扑扑杂役服饰,沾满了难以洗净的泥浆干涸后的深褐色污迹,袖口和下摆甚至有几处被腐蚀性毒雾灼烧出的破洞,边缘呈现出焦黑的碳化状。这身行头,与仙宗内随处可见的流光法袍、锦绣华服相比,寒酸得如同路边的乞丐。然而,荆青冥毫不在意。他刻意收敛了周身气息,凝气九层的修为被压制到仅比普通杂役略强的凝气五六层水准,混杂在驳杂的环境“浊气”中,毫不起眼。左眼的黑莲印记也沉寂下去,只余一点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刚从苦役之地归来的罪徒,微微佝偻着背,脚步略显虚浮(伪装),沿着最偏僻、最少人行的山道,沉默地向上攀登。目标,正是仙宗核心区域,此刻声浪震天、灵光冲霄的所在——中心演武场!
万灵仙宗,中心演武场。
这里已彻底化为沸腾的海洋!
巨大的环形白玉看台层层叠叠,直上云霄,此刻座无虚席。数万弟子、执事、甚至许多闭关的长老都被惊动出关,汇聚于此。各色法袍灵光闪耀,如同流动的星河;飞剑、宝珠、玉如意等各式灵器悬浮半空,吞吐毫光,交织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灵韵光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灵力波动,以及更浓烈的兴奋、狂热与跃跃欲试的气息。
高悬于演武场上空的巨型日光法阵,如同第二轮骄阳,将下方数十座升起的、刻画着繁复加固与防护阵纹的玄铁擂台照耀得纤毫毕现,亮如白昼。擂台上,人影翻飞,灵光爆闪,金铁交鸣之声、法术轰击的爆响、呼喝呐喊之声浪,混合着看台上山呼海啸般的助威与惊叹,形成一股足以掀翻山岳的声浪洪流,直冲九霄!
“金煌剑诀!是林风师兄!好快的剑!”
“看那边!水云峰的碧波千叠掌!好精妙的水系操控!”
“火鸦!凝形化物!张师兄的火系道法又精进了!”
“小心!地刺!土系修士的陷阱!”
每一座擂台上都在上演着激烈的碰撞。剑气纵横捭阖,撕裂空气;烈焰咆哮焚天,灼烧虚空;寒冰凝结成墙,冻结万物;藤蔓破土而出,缠绕绞杀…五行道法,诸般妙术,在此刻尽情绽放,争夺着晋级下一轮的资格,也争夺着那万众瞩目的荣耀与丰厚无比的奖励!
最高处的白玉主看台,云霞缭绕,瑞气升腾。居中而坐的万灵仙宗宗主,一袭素雅青袍,面容清矍,气息渊深似海,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无喜无悲,如同俯瞰众生的神明。他身侧,数位气息或凌厉如出鞘神剑、或温和如春风化雨、或晦涩如古井深潭的长老依次端坐,代表着宗内“净化”、“共生”、“隐秘”等不同派系的意志。他们的目光,也大多有意无意地,落在那最中央、最为耀眼的“金剑台”上。
金剑台,通体由某种蕴含锐金之气的淡金色金属铸就,是新生大比最高荣誉的象征,唯有自认实力冠绝同辈者,才敢踏足其上。此刻,金剑台上,唯有一人。
林风!
他身着一袭用金蚕灵丝织就、镶嵌着细密防御阵纹的耀眼金袍,身姿挺拔如松,立于擂台中央。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与绝对的自信,眉宇间那股天生的傲气,在万众瞩目下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更添几分卓尔不群的风采。他并未主动出手,只是负手而立,腰间那柄秋水般的长剑悬于身侧,剑鞘之上,清冽的金色光晕流转不息,隐隐发出清越悠长的剑鸣,仿佛龙吟九天,竟隐隐压过了周遭擂台的喧嚣!
“林师兄!林师兄!”
“金剑魁首!非林师兄莫属!”
“看那剑鸣!林师兄的‘金煌剑意’已臻化境!同阶谁人能敌?”
无数狂热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弟子,眼中倾慕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恭维声、赞叹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将他簇拥在声浪的中心。
林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荣光。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激烈争斗的擂台,如同帝王巡视自己的疆土,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当视线掠过靠近演武场边缘、一片被刻意孤立出来的区域时,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混合着厌恶与冰冷的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那片区域,稀稀拉拉站着几十个身影。他们大多穿着与荆青冥类似的灰扑扑杂役服饰,神情麻木,眼神躲闪,身体紧绷,与周围狂热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是因各种“过失”被发配到苦役之地(如腐毒沼泽药园)的“罪徒”,被允许前来“观礼”,实则是一种变相的羞辱与警示。他们如同闯入华美盛宴的乞丐,承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鄙夷、冷漠、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看那些泥腿子,臭烘烘的,也配来这里?”
“听说腐毒沼泽那边前几天出事了?死了不少人?真是晦气!”
“活该!跟污秽打交道,能有什么好下场?离他们远点,别沾了晦气!”
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排斥,如同冰冷的针,刺在那些“罪徒”身上,让他们把头埋得更低。
林风的目光在那群灰影中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没有发现那个预想中应该出现的身影,他心中那丝疑虑稍减,但警惕并未放松。周扒皮和林枫的折损,赵明那漏洞百出的“证词”,还有刑堂王厉师叔那意味深长的警告…都让他对那个从污秽之地爬回来的花匠,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忌惮。
“或许…已经死在哪个泥潭里了吧?”林风心中冷笑,一丝快意升起。死了最好,省得脏了他的手。就算侥幸活着,一个凝气期的花匠,一个被发配的罪徒,在这天才云集的大比之上,又能翻起什么浪花?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金剑台。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巨斧的体修弟子,在同伴的怂恿下,带着一丝敬畏和挑战的勇气,跃上了金剑台。
“外门体修院,王猛!请林师兄赐教!” 声如洪钟,气势雄浑,显然也是凝气九层的好手。
林风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出手。”
王猛眼中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怒意,低吼一声,周身肌肉虬结,土黄色的灵力光芒暴涨,整个人如同蛮荒巨象,踏得金剑台嗡嗡作响,手中巨斧卷起狂暴的罡风,力劈华山般朝着林风当头斩下!气势之猛,引得看台上一片惊呼!
面对这开山裂石的一斧,林风终于动了。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指尖骤然凝聚的一点极致璀璨、极致凝练的金芒!
“金煌·点星。”
指尖轻描淡写地点出。
嗤——!
一道细若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线,后发先至,无视了巨斧带起的狂暴罡风,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巨斧最不受力的侧面刃脊之上!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轻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那气势汹汹、力逾万钧的巨斧,如同被点中了七寸的毒蛇,狂暴的力量瞬间溃散!斧身上流转的土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王猛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无比锋锐与震荡之力的诡异劲道,顺着斧柄狠狠撞入他的手臂经络!
“呃啊!” 王猛闷哼一声,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再也握不住巨斧。沉重的斧头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上,激起一阵涟漪。而他整个人更是如遭重击,蹬蹬蹬连退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金铁擂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脸色煞白,右臂软软垂下,不住颤抖,显然经络已被那诡异的金系剑气所伤。
全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
“一指!仅仅一指!”
“金煌剑意!凝练如斯!恐怖如斯!”
“林师兄无敌!”
林风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金芒敛去,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尘埃。他看都没看脸色惨白、被人搀扶下去的王猛,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睥睨。
“还有谁?”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喧嚣,带着金铁般的铿锵与绝对的自信,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最高看台上,一位身着赤红法袍、面容冷硬、气息如同熔岩般灼热暴烈的长老(净化派实权长老,林风师祖)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风儿这‘点星’一式,已得金煌锐意精髓,凝气境内,确无敌手。”
旁边一位气息温和如水、身着蓝袍的长老(共生派代表)也抚须微笑:“林师侄天资卓绝,实乃我仙宗之幸。此等剑道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唯有居中那位气息渊深的宗主,目光似乎穿透了沸腾的演武场,望向了更远处宗门边缘的某个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极淡的波动。
苏清漪静静地站在靠近主看台的位置,一袭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衬得她身姿窈窕,容颜绝美,如同月宫仙子临凡。只是,她那双本该清澈如秋水的美眸,此刻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与疲惫。
她看着金剑台上光芒万丈、接受万众欢呼的林风,看着他轻易挫败强敌的英姿,听着周围人对他的无尽赞美。这本该是她选择的、能拯救家族的倚仗,是她背叛过往换来的“光明未来”。
可为何…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冰冷和…越来越深的惶恐?
家族传来的消息,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心神。父亲咳出的血,颜色越来越深,其中夹杂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细微黑丝,让她在无数个深夜惊醒,冷汗涔涔。净灵丹!唯有万灵仙宗秘库中珍藏的高阶净灵丹,才能暂时压制那深入骨髓的诡异污染!这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而这份希望,就系在林风身上。他曾信誓旦旦地承诺,只要他夺得大比头名,获得进入“剑冢”感悟的资格,凭此功劳,定能为他苏家求来一枚净灵丹。
可这承诺…真的可靠吗?
苏清漪袖中的玉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看着林风那意气风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另一幅画面——腐雨倾盆的迎仙台上,那个被她当众羞辱、碾碎青冥草、最终被污秽吞噬的身影。
荆青冥…那个曾经被她视为柔弱累赘的花匠…他真的…死了吗?
刑堂封锁腐毒沼泽的消息,药园看守近乎全灭的传闻,还有赵明那失魂落魄、语无伦次的样子…都让她心中那点侥幸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如果他没死…如果他真的从那种地方爬出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她下意识地再次将目光投向演武场边缘,那片被孤立的“罪徒”区域。灰扑扑的人群,麻木而卑微。
没有他。
苏清漪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空虚和茫然取代。她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回金剑台,聚焦在林风身上,试图用他的光芒驱散心底的阴霾。这是她选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主持大比的长老浑厚威严的声音,通过遍布全场的扩音法阵,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云霄,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肃静!第一轮混战夺旗,结束!晋级者,三百人!”
“第二轮,擂台挑战赛,现在开始!规则如下:中央金剑台为擂主台!其余二百九十九座擂台为挑战台!金剑台擂主,需接受所有挑战台胜者的轮番挑战!守擂成功直至无人挑战,或击败所有挑战者,即为本届大比魁首!”
“挑战顺序,由各挑战台自行决定!现在,金剑台擂主——林风,守擂开始!”
轰!
规则宣布,全场再次沸腾!金剑台守擂!这是大比最高难度的挑战!非真正同阶无敌者,绝不敢轻易尝试!林风的自信与强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道道充满战意或敬畏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金剑台上那道金色的身影上。
林风负手而立,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电,扫视下方数百座挑战台,朗声道:“林风在此,恭候诸位师兄师弟赐教!” 声音清越,带着金铁之音,传遍四方,豪气干云!
“我来!” “挑战林师兄!” 短暂的沉寂后,数道身影几乎同时从不同的挑战台上跃起,化作流光射向金剑台!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不想在这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挑战那至高的荣耀?
激烈的车轮战,瞬间在金剑台上爆发!剑气纵横,法术轰鸣,灵光爆闪!林风的身影在围攻中穿梭,那柄悬于身侧的秋水长剑终于出鞘!剑光如金色匹练,矫若游龙,每一次挥洒都带着无匹的锋锐与堂皇正大的煌煌之气,将一个个挑战者或击落台下,或逼得主动认输。金剑台上,金光闪耀,如同升起了一轮不落的骄阳!
看台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被推向了更高潮!
“林师兄威武!”
“金煌剑诀,所向披靡!”
“魁首!魁首!魁首!”
没有人注意到,在远离这片沸腾荣耀海洋的演武场最外围,靠近腐毒沼泽方向的入场通道阴影处,一个穿着破旧灰衣、毫不起眼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尘埃,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荆青冥微微抬起头,左眼深处,那朵沉寂的黑莲印记,幽光一闪而逝。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人影与喧嚣的声浪,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金剑台上,那道最为璀璨、最为耀眼的金色身影。
那光芒,刺得他左眼的黑莲微微发烫,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他染着泥污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也锋利到极致的弧度。
“大比…开始了么?”
“林风…你的剑,准备好…生锈了吗?”
荆青冥如同幽灵般融入演武场最外围的阴影里。这里远离核心的喧嚣与光芒,是看台与外围山壁的夹角,光线昏暗,空气中也混杂着尘土、汗味以及某种劣质灵材燃烧后的刺鼻气味。几个同样穿着破旧、气息萎靡的杂役弟子蜷缩在角落,对荆青冥的到来只是麻木地抬了抬眼皮,便又低下头去,沉浸在自己的卑微与惶恐中。
他靠着一根冰冷的石柱,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人影与沸腾的声浪,精准地落在金剑台上。
林风的金袍在日光法阵下熠熠生辉,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片耀眼的金色光幕,剑鸣清越,如同九天龙吟,轻易地压制着敢于上台挑战的对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雅与从容,每一次击败对手,都会引来看台上更加狂热的欢呼浪潮。
“金煌剑意,果然名不虚传!”
“林师兄太强了!这才是真正的天骄!”
“魁首之位,舍他其谁!”
赞美声浪几乎要将整个演武场掀翻。林风的身影在金剑台上,如同神只临凡,光芒万丈,不可逼视。
荆青冥的左眼深处,那朵沉寂的黑莲印记,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旋转着。透过这双被污染重塑过的眼睛,他看到的世界与旁人截然不同。
那看似堂皇正大、锋锐无匹的金色剑光,在他眼中,却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本质。金色的灵力流如同无数细密的、高速震颤的金线,看似锐利,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纯净”排他性。它们排斥着一切非金系的能量,也排斥着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驳杂的“浊气”。这种排斥,在林风强大的修为压制下尚不明显,但在荆青冥的感知里,却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却拒绝与任何环境融合的顽铁,坚硬,却缺乏韧性。
更让荆青冥感到一丝奇异“食欲”的,是那剑光深处,隐隐透出的、属于林风自身的意志波动——强烈的自信、睥睨一切的骄傲、以及对“纯净”近乎病态的执着。这种精神层面的“味道”,混杂在锋锐的金系灵力中,对荆青冥左眼的黑莲而言,竟比腐毒沼泽的污秽更添一份别样的“诱惑”。
【检测到高纯度金系灵力波动(凝气巅峰),蕴含强烈精神印记(傲慢\/排他)。】
【分析:能量性质高度凝聚,具有‘锋锐’、‘穿透’、‘净化’特性。对污染具有天然排斥与破坏性。】
【吸收转化效率预估:极低(需突破其精神意志防护)。风险:高(可能引发强烈反噬)。】
【建议:非必要不接触。】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理性。荆青冥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更深了。非必要不接触?不,这柄“纯净”的剑,这身“耀眼”的金袍,这万众瞩目的荣耀…都该沾染上污秽的颜色,才更配得上这虚伪的仙宗。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靠近主看台的位置。水蓝色的身影,在人群中如同遗世独立的幽兰。
苏清漪。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金剑台上的林风,绝美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倾慕。但荆青冥的左眼,却捕捉到了她紧握在袖中、指节已然发白的双手。她的眼神深处,那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与疲惫,如同水底纠缠的水草,清晰可见。更深处,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近乎绝望的惶恐,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明知可能脆弱,却不得不死死攥紧。
她在害怕。害怕林风的承诺落空?害怕家族的覆灭?还是…害怕那个被她亲手推入污秽深渊的人,会从地狱爬回来?
荆青冥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那曾经能牵动他心弦的容颜,此刻在他眼中,与金剑台上那柄华丽的剑并无区别——都是需要被粉碎的过往。
就在这时,金剑台上异变陡生!
一名身材瘦小、动作却快如鬼魅的挑战者,趁着林风击退另一人的间隙,如同附骨之疽般贴近!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十指指甲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有剧毒!指尖划破空气,带起尖锐的嘶鸣,直刺林风周身数处要害!角度刁钻狠辣,显然是精于刺杀之道!
“阴风爪!是鬼影峰的刘影!”
“好快!林师兄小心!”
看台上响起一片惊呼。
林风眼中寒光一闪,似乎对这近乎偷袭的战术极为不齿。他并未慌乱,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微微一晃,看似惊险,却妙到毫巅地避开了所有致命爪击。同时,他左手捏了个剑诀,悬于身侧的秋水长剑发出一声更加清越的龙吟!
“金煌·流萤!”
剑光并未大开大合,而是瞬间分化出数十点细碎如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迎向刘影那漫天爪影!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炸开!
每一颗金色“流萤”都精准地撞在刘影的指尖!那幽蓝的毒光在金芒撞击下瞬间黯淡、溃散!刘影只觉得一股股锋锐无匹、带着强烈震荡之力的剑气,透过指甲狠狠钻入他的指骨!
“啊!” 刘影发出一声痛呼,十指剧痛钻心,指甲崩裂,鲜血淋漓,攻势瞬间瓦解!他身形暴退,脸上满是惊骇。
林风却并未追击,只是冷哼一声,长剑归鞘,负手而立。那数十点金色流萤也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
“嘶…好精准的控制力!”
“流萤破影!金煌剑诀的威操竟也如此恐怖!”
“林师兄无敌!凝气境内,谁还能撼动他分毫?”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与崇拜!林风这一手举重若轻、精准破敌,将他的强大与掌控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彻底点燃了全场的狂热!
最高看台上,那位赤袍长老(林风师祖)脸上的赞许之色更浓,微微颔首:“风儿对金煌剑意的领悟,已不拘泥于形,渐入化境了。此等天赋,百年罕见。”
蓝袍长老(共生派)也叹道:“后生可畏。看来此次大比魁首,已无悬念。”
宗主的目光依旧深邃,只是在那刘影败退、林风傲立金剑台的瞬间,他的视线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演武场外围那片阴影区域,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苏清漪看着林风那近乎完美的表现,看着他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崇拜,心中那份因家族危机而生的惶恐,似乎被强行压下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和仰慕。是的,林风如此强大,如此耀眼,他的承诺,一定…一定可以实现!荆青冥…那个污秽的过去,就让他永远埋葬在沼泽里吧!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名字,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金剑台上那道光芒万丈的身影上。
在狂热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普通、眼神却带着一丝阴鸷的青年,正不动声色地向着演武场外围的阴影区域靠近。他叫李锐,是林风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也是此次“特殊任务”的执行者。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在那些蜷缩在角落、神情麻木的“罪徒”杂役身上扫过。很快,他的视线锁定了一个目标——那个靠在冰冷石柱上,穿着破旧灰衣、低着头、气息微弱的身影。
就是他了!李锐心中冷笑。一个刚从腐毒沼泽爬出来的、无人在意的垃圾,正是最完美的“容器”和“替罪羊”。
他借着人群的拥挤和视线的盲区,悄无声息地挤了过去。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宽大的袖袍掩盖下,他的手指正紧紧扣着一截只有小指长短、通体呈暗紫色、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骨质物体。此物非金非玉,触手冰凉,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心神不宁的腥甜气息。
这正是林风赐下的“引魔香”!以某种被深度污染的源兽骨髓为主材,混合了数种能诱发狂暴的魔植花粉,再由精通邪术的“净化派”长老亲手炼制而成。它本身蕴含的污染极其内敛,寻常修士极难察觉,但它散发出的特殊精神波动,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对某些特定的、处于狂暴边缘的污染源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李锐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手心微微出汗,既有执行任务的紧张,更有一种扭曲的兴奋。只要将这截骨香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那个杂役身上,然后迅速离开…接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林师兄许诺的丰厚奖赏和进入内门核心的机会,仿佛已经唾手可得。
他距离那个灰衣身影越来越近,只有不到三丈了。周围的人群都在为金剑台上的战斗欢呼呐喊,无人注意这个角落。李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袖中的手指微微用力,准备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将引魔香弹射到对方衣襟的褶皱里。
荆青冥依旧低着头,靠在冰冷的石柱上,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对即将降临的危机毫无所觉。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左眼深处,那朵沉寂的黑莲印记,旋转的速度,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悄然加快了一丝。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混乱精神波动的“异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清晰地被他左眼的黑莲捕捉到了。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精神诱导型污染源靠近!】
【来源:右前方2.7丈,目标锁定中…】
【物品分析:引魔香(仿制品)。效果:强烈吸引特定谱系污染源兽,诱发其狂暴状态。】
【携带者:李锐(凝气八层),恶意锁定宿主!】
【建议:立即清除威胁源!】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荆青冥染着泥污的嘴角,在阴影中,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森寒刺骨的笑容。
鱼…上钩了。饵,也送到了。那么…这场大戏,也该轮到他的角色登场了。
他微微抬起头,那双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仿佛不经意地,迎向了正假装不经意靠近的李锐。
李锐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挤压着肺腑,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感。距离那个靠在石柱上的灰衣杂役,只有最后几步了。演武场中央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仿佛成了最好的掩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金剑台上那道金光万丈的身影牢牢吸住。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正常行走的姿态,甚至脸上还挤出一丝与其他狂热弟子无异的兴奋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宽大袖袍下的右手,正死死攥着那截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骨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骨香表面那些螺旋状的诡异纹路,仿佛带着某种吸力,要将他的心神都拖入冰冷的深渊。
“一个无足轻重的垃圾…替罪羊…”李锐在心中反复默念着林风师兄的交代,试图用轻蔑和即将到手的奖赏来驱散心底那一丝莫名的不安。他调整呼吸,目光锁定荆青冥那破旧灰衣的衣襟下摆——那里有几道被腐蚀出的破洞和褶皱,是绝佳的藏匿点。
三丈…两丈…一丈!
就是现在!
李锐脚下步伐不变,身体却极其自然地向着荆青冥的方向微微倾斜,仿佛是被拥挤的人群推搡了一下。同时,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极其轻微地一抖!
嗤!
一声比蚊蚋振翅还要细微的破空声,在鼎沸的人声中几不可闻。那截暗紫色的引魔香,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射向荆青冥衣襟下摆那道最深的褶皱!
成了!李锐心中狂喜,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他甚至能想象到,当那狂暴的源兽被引魔香的气息吸引,如同疯魔般扑向这个区域时,这个倒霉的杂役被瞬间撕碎,而自己早已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林师兄的赏识,内门核心的资源…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然而,就在那截引魔香即将没入衣襟褶皱的千钧一发之际——
荆青冥那低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闪避,也不是惊慌失措的抬头。那动作细微得如同被风吹拂的发丝轻颤,自然得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晃动。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微微佝偻、气息萎靡的姿态,靠在冰冷的石柱上,似乎对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毫无察觉。
但就在他头颅晃动的瞬间,他那隐藏在破旧袖口下的左手食指,指尖在阴影中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地…屈弹了一下!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风声,甚至没有任何能量逸散的痕迹。
只有荆青冥左眼深处,那朵沉寂的黑莲印记,在无人可见的幽暗里,骤然加速旋转!一股无形的、源自污秽核心的吞噬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捕蝇草,在引魔香触及衣襟的前一刹那,精准地将其笼罩!
【黑莲印记:微距吞噬启动!】
【目标:引魔香(仿制品)】
【吞噬转化:精神诱导型污染源(微量)… 完成!】
【污能+0.5(精纯)】
【物品残留:无害骨粉(已剔除污染核心与精神印记)】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思维的速度!李锐只觉得眼前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粉末一闪而逝,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仿佛只是错觉。而那截本应藏入对方衣襟的引魔香,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李锐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看向荆青冥的衣襟下摆——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破旧的布料和污迹!引魔香呢?!他明明亲手弹出去的!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李锐!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计划失败了?香呢?被发现了?不可能!他做得天衣无缝!难道是…被这个杂役…弄没了?
就在李锐心神剧震、不知所措的刹那,一直低着头的荆青冥,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在演武场边缘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瞳孔深处,一点幽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李锐被这双眼睛盯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那是…那是腐毒沼泽深处,淤泥下蛰伏的毒物才有的目光!冰冷、漠然,带着一种看待死物的平静!
“你…”李锐喉咙发干,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质问,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目光。
但荆青冥的动作更快。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那死寂目光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同样沾满了泥污,指节算不上修长,甚至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手。此刻,这只手在李锐惊骇欲绝的注视下,缓缓摊开。
掌心,空空如也。
然而,就在荆青冥摊开手掌的瞬间,李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摊开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扇通往无尽污秽深渊的门户!
荆青冥的嘴角,在阴影中,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在脸上撕开了一道冰冷的裂口。无声,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摊开的手掌,对着僵立当场的李锐,极其轻微地——招了招。
那动作,轻描淡写,如同在招呼一条…狗。
然后,荆青冥的目光,便越过了浑身僵硬、如坠冰窟的李锐,重新投向演武场中央,那光芒万丈的金剑台。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对视和动作从未发生过。
李锐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看着荆青冥那重新变得“普通”甚至“卑微”的侧影,看着对方那沾满泥污的破旧衣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失败了!引魔香神秘消失!而目标…那个本该是替罪羊的杂役…他刚才做了什么?那眼神…那动作…那无声的嘲弄…
李锐猛地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停留,如同躲避瘟疫般,仓惶地、踉跄地挤入身后狂热的人群,瞬间消失不见。他必须立刻去向林师兄报告!出事了!那个腐毒沼泽回来的杂役…有问题!有大问题!
荆青冥对李锐的仓惶逃离恍若未觉。他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左眼深处,那朵黑莲印记缓缓恢复了之前的沉寂转速。
【引魔香精神印记已标记:李锐(携带者)。】
【污染源兽吸引波段已记录。】
【是否进行波段‘强化’与‘偏移’引导?】
“强化。”荆青冥在识海中平静地回应。“偏移目标:金剑台核心区域。”
【指令确认。】
【污染波段强化中… 精神诱导强度提升300%…】
【波段偏移引导启动… 目标坐标锁定:金剑台防护光幕薄弱节点(东南角)…】
【预计生效时间:30息…】
一股无形的、被黑莲印记高度凝练并扭曲了方向的腥甜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致命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在荆青冥的精准操控下,避开了演武场中绝大多数修士的感知,却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篝火,穿透了空间,精准地射向仙宗深处,那片被重重禁制封锁的——源兽豢养区!
那里,沉睡着数头用于大比实战演练、性情相对温顺的凝气巅峰源兽。其中一头,形似巨蜥,背生骨刺,通体覆盖着暗沉鳞甲的“铁甲地龙”,正趴伏在特制的禁锢法阵中假寐。它体内流淌着稀薄的、源自上古的狂暴血脉,平时被仙宗丹药和法阵压制。
此刻,那被强化了三百倍、带着极致诱惑与挑衅的精神波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它相对脆弱的感知中!
“吼——!!!”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与暴虐的嘶吼,猛地从豢养区深处炸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演武场上的喧嚣!
铁甲地龙那双原本浑浊的黄色竖瞳,在刹那间被疯狂的血色彻底淹没!狂暴的戾气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它本就薄弱的理智!禁锢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嗡鸣,道道符文疯狂闪烁!
轰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岩石崩裂的声音,豢养区厚重的玄铁闸门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内部生生撞碎!烟尘碎石弥漫中,一道覆盖着暗沉鳞甲、如同移动小山般的庞大身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腥风与毁灭气息,如同失控的陨石,轰然冲出!
它的目标,不再是那个被标记的“杂役”,而是被荆青冥精准引导的——金剑台!更准确地说,是金剑台上,那道散发着最耀眼、最“纯净”金色光芒的身影!
“源兽!是铁甲地龙!”
“它疯了!怎么会冲出来?!”
“快!拦住它!保护金剑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负责维持秩序和防护的执事、长老们脸色剧变,纷纷厉声呼喝,数道强大的气息瞬间升腾而起,试图拦截!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头陷入彻底狂暴的铁甲地龙,眼中只有那让它灵魂都感到刺痛和渴望撕碎的“纯净”金光!它无视了所有拦截的法术和灵器,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失控的战车,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狠狠撞向金剑台东南角的防护光幕!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天崩地裂!
金剑台那号称能抵御筑基修士全力一击的坚固防护光幕,在铁甲地龙这含怒的、被引魔香彻底点燃狂暴血脉的撞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剧烈震荡!刺眼的光芒疯狂闪烁,密密麻麻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整个金剑台都在剧烈摇晃!台上,刚刚轻松击败一名挑战者、正享受着万众欢呼的林风,脸上的矜持与自信瞬间凝固!他猛地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恐怖凶威与混乱腥风的巨大兽影,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那不仅仅是面对强大凶兽的恐惧,更是一种…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更污秽的存在,冰冷锁定的窒息感!
“孽畜!安敢放肆!” 最高看台上,那位赤袍长老(林风师祖)须发皆张,暴怒起身,一股灼热狂暴的威压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就要出手镇压!
但,就在这防护光幕濒临破碎、全场陷入极度混乱与惊恐的瞬间——
演武场最外围的阴影里。
荆青冥缓缓地、彻底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所有的伪装——卑微、麻木、虚弱——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
他迎着那席卷全场的腥风与混乱,迎着金剑台上林风那惊骇的目光,迎着看台上苏清漪瞬间煞白的俏脸,迎着无数道或惊恐或茫然投来的视线…
他染着泥污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然笑容。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防护光幕碎裂的刺耳声响中,在铁甲地龙那震天撼地的狂暴咆哮里——
荆青冥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躲避,没有惊慌。
他迎着那头失控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庞然巨兽,迎着那即将破碎的金剑台防护光幕,迎着林风那惊骇欲绝的目光…
一步踏出!
身影如电,不退反进,义无反顾地,主动冲向了那混乱与毁灭的旋涡中心!
目标,直指——狂暴的铁甲地龙!
“他…他要干什么?!”
“疯了!那个杂役疯了!”
“找死吗?!”
无数难以置信的惊呼在看台上炸响!所有人都被这超出理解的一幕惊呆了!一个气息微弱的杂役,竟敢主动冲向凝气巅峰的狂暴源兽?!
苏清漪捂住了嘴,美眸圆睁,看着那道冲向兽口的灰影,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是他!真的是他!荆青冥!他没死!可他…他在做什么?!
金剑台上,林风看着荆青冥那决绝冲向兽口的身影,看着对方嘴角那抹冰冷刺骨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惊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猛地冲上头顶!
荆青冥的身影,在铁甲地龙那如同深渊般的巨口阴影下,渺小得如同扑火的飞蛾。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那布满獠牙的巨口吞噬的刹那,荆青冥那冰冷死寂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混乱的空间,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林风惊骇的脸上。
一个无声的唇语,清晰地烙印在林风的视网膜上,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告:
“你的剑,生锈了吗?”
下一刻,腥风扑面,巨口合拢!
荆青冥的身影,被狂暴的铁甲地龙,一口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