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内,午后的暖阳渐渐西斜,在天井的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苏念盘膝坐在廊下,闭目凝神,运转着体内的淬厄星力,丝丝缕缕的灰白色星辉在他周身若隐若现,洗涤着疲惫,也试图驱散心头那越来越清晰的死劫阴霾。
而在离他不远处,林晚则完全沉浸在毛茸茸的温柔乡里。她坐在一张小竹椅上,把圆滚滚的布欧抱在腿上,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它丰厚如云的毛发,从头顶一直顺到尾巴尖。布欧舒服得四脚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喉咙里发出巨大的、满足的咕噜声,蓝宝石般的眼睛半眯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慵懒模样。
“布欧宝宝~真乖~”林晚的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她低下头,用脸颊蹭着猫咪柔软蓬松的颈毛,又忍不住在它粉嫩的鼻尖上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姐姐爱死你了!” 她完全无视了旁边正在打坐的男朋友,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怀里这只新晋的“猫主子”。
苏念虽然闭着眼,但林晚那近乎痴迷的撸猫声和亲昵话语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人不如猫”的无奈感,继续专注于周天运转。算了,她开心就好。
另一边,邋遢道士果然又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偌大的济世堂只剩下这对年轻人和一只猫,以及满室的寂静与……猫咪的咕噜声。
***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钟浩然和刘雯拖着行李箱,站在一个陌生城市略显陈旧的中转站广场上。周围的霓虹灯招牌在寒风中闪烁,映照着行色匆匆、面带疲惫的旅客。几小时前,他们乘坐的高铁抵达了这里,需要换乘另一趟列车才能继续前往郑州。然而,冰冷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刺眼的通知:因前方路段遭遇恶劣天气(暴雪),后续列车被迫停运,最早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恢复通行。
“啧,这鬼天气!”钟浩然跺了跺脚,嘴里哈出一团白气,脸上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吐槽表情,“得,看来今晚得在这破地方将就一宿了。刘雯同学,委屈你了啊,跟道爷我流落异乡。”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着,试图冲淡刘雯脸上的忧虑。
刘雯小脸冻得有些发白,听到要在陌生的城市过夜,再听到钟浩然那句“流落异乡”,尤其是联想到要和他一起住旅店,脸颊瞬间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红云,在站前广场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她低下头,小声嗫嚅:“没…没关系…找个干净点的旅馆就行…” 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乱跳。
列车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感依旧萦绕在钟浩然的心头,如同附骨之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也下了车,此刻正如同幽灵般隐藏在广场某个阴暗的角落,冰冷的目光如毒蛇般锁定着他们。钟浩然面上谈笑风生,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却悄然捏紧了一枚温热的铜钱,警惕提到了最高。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钟浩然眼神瞬间锐利,肌肉微微绷紧。
“刘雯?真的是你?”一个带着几分惊喜和刻意熟络的男声响起。
刘雯闻声抬头,看清来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王强?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列车上那个穿着厚重棉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此刻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还算端正但眼神略显阴鸷的脸,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脸上堆着笑容,眼神却飞快地在刘雯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冻得微红的脸颊和修长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令人极不舒服的占有欲和贪婪。
“嗨,真巧!我也是在这中转,没想到遇到你了!”王强热情地走近,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旁边的钟浩然,“这位是…?”
钟浩然没等刘雯开口,脸上立刻挂起他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和玩世不恭的笑容,胳膊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宣示意味地搭在了刘雯略显僵硬的肩膀上!
“我啊?”钟浩然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语气亲昵又带着点理所当然,“我是她男朋友啊!这不,陪她一起回家嘛!哥们儿,你是刘雯朋友?”
刘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和“男朋友”宣言弄得浑身一僵,脸颊瞬间红得像要滴血,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感觉到钟浩然搭在她肩上的手极其隐蔽地、带着安抚和警告意味地轻轻捏了一下。她瞬间想起了列车上钟浩然让她别乱动的眼神,以及那股莫名的心悸感。她强压下羞赧和慌乱,没有否认,只是低着头,不敢看王强,更不敢看钟浩然。
王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看向钟浩然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而锐利,如同毒蛇被踩到了尾巴。那目光在钟浩然搂着刘雯肩膀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又飞快地扫过刘雯那羞涩默认的姿态,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哦?男朋友?”王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质疑,“雯雯,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啊?什么时候谈的?” 他看向刘雯,眼神带着逼迫。
“啊?这个…我们…刚谈不久…”刘雯被问得措手不及,声音细若蚊呐,紧张地绞着手指。她根本不知道钟浩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这局面尴尬得要命。
“嗨!一见钟情,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钟浩然笑嘻嘻地接过话茬,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把刘雯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王强说道,“哥们儿,看你也是雯雯朋友?这么晚了,我们正愁找地方住呢,这破地方人生地不熟的。”
王强看着钟浩然那副吊儿郎当却把刘雯护得严严实实的样子,眼神更加阴郁。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也在找地方。既然这么巧遇到,又都是熟人,不如一起?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旅馆,条件还凑合,离车站也近。”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刘雯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雯雯,你说呢?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他特意强调了“照应”两个字,眼神深处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一起住店?那岂不是更方便他“观察”和“行动”?而且有外人在场,这个自称男朋友的小子,也未必能时刻护着她!
钟浩然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正合我意”的表情:“好啊!人多热闹!那就麻烦哥们儿带路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明显对刘雯不怀好意的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且,与其让这家伙在暗处窥伺,不如把他放在明处,更方便防备。
刘雯看着眼前两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尤其是王强那让她本能感到不安的眼神,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明白钟浩然为什么要撒谎说是她男朋友,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答应和这个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王强一起去旅馆。但钟浩然搭在她肩上的手,却莫名地给了她一种奇怪的、带着点紧张的安全感。她只能被动地点点头,小声说:“…听你们的。”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过空旷的站前广场。钟浩然搂着“羞涩”的刘雯,跟在看似热情引路的王强身后,朝着霓虹闪烁的旅馆街走去。三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各怀心思。钟浩然脸上的笑容依旧玩世不恭,但插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悄然扣住了第二枚铜钱。他知道,平静的中转之夜,恐怕即将被打破。而刘雯,这个被卷入旋涡中心的普通女孩,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依旧懵懂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