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显灵?还化鬼为侠?”方多病听得直皱眉,“这也太玄乎了,多半是姑娘们编出来的念想吧。”
清儿立刻瞪他:“才不是编的!前几年有个看守姑娘们的恶奴,夜里被人发现死在柴房,身上就是井字切的刀痕,第二天树上就挂着‘鬼王索命’的血字。肯定是鬼王刀显灵!”
李莲花指尖捻着那截焦藤,若有所思:“不管传说真假,‘鬼王刀’的名头,倒是成了凶手最好的掩护。”
他抬头看向瞰云峰顶,“凶手刻意模仿井字切,又留下血字,就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是‘鬼侠’复仇,没人会怀疑到活人头上。”
“可辛绝的嫌疑还是最大啊。”
方多病坚持道,“他能转动转盘,又熟悉这里的地形,说不定那截藤条就是他挂的,事后再假装不知情!”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辛绝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走来,脸色比之前更难看。
“李神医,方少侠,不好了!药房那边……‘披肝沥胆’的解药少了一味关键药材,就算连夜配药,也赶不上明日毒发了!”
“什么?”方多病一愣,“少了什么药材?”
“是‘赤血莲’。”
辛绝咬牙道,“这药据说只有漫山红后山的崖壁上有,可后山崖壁陡峭,又常年有雾,根本没人敢上去采!”
清儿突然开口:“我见到过!”
她指着瞰云峰另一侧的方向,“我之前偷偷躲在后山时,见过崖壁上长着红色的花,花瓣像血一样,应该就是赤血莲!”
李莲花眼神一动:“你确定?那地方好走吗?”
“不好走,但有一条隐蔽的石缝可以爬上去。”清儿点头,“我之前不敢靠近,但只要小心点,应该能采到。”
辛绝立刻道:“我现在就带侍卫去!”
“等等。”李莲花拦住他,“后山地形复杂,你带着侍卫去,万一出事怎么办?不如我和阿……阿飞一起去,阿飞的武功高强,辛护卫更该留在这里盯着,免得有人趁乱搞鬼。”
笛飞声淡淡点头:“我没意见。”
李寻渡也颔首:“我也去,我熟悉草药,能帮着李神医辨认。”
苏施背后的苏家是江南富商更是百年医药世家,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辛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毕竟解药关乎所有侍卫的性命,他不敢冒险。
几人准备好绳索和工具,刚要出发,方多病急忙跟上:“等等我!你们都去了,留我一个人算什么事?”
李莲花无奈笑了笑:“带你可以,但不许再跟阿飞拌嘴。”
方多病撇撇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清儿也想跟着,却被李寻渡按住:“你留在这里,和其他姑娘待在一起,这里更安全。我们采到药就回来。”
清儿虽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去了帮不上忙,只能点头答应,看着四人离去。
待四人的背影看不到后,清儿转身回去,刚到内院就看到燕敖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清儿姑娘,你见到李莲花和方多病了吗?”燕敖来不及喘口气,着急的问道。
清儿见他如此慌张,有些疑惑的开口,“他们去后山找赤血莲了……已经走好久了。”
“什么!”燕敖眼底露出惊慌,整个人颓了下来,往后山跑去,还一边嘟囔道:“完了完了,忘记让辛绝跟他们说赤血莲的香气会让人进入幻觉。这可怎么办才好!”
————
而李莲花四人顺着清儿给的方向往后山走,刚踏入后山的雾区,几人继续往里走,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人吞没。
他们满心戒备着,一边防止有人偷袭,一边找着赤血莲,却没人注意到,远处崖壁上赤血莲的花蕊间,正悄然散发出一缕极淡的香气,混在潮湿的雾气里,若有似无地钻入鼻腔。
突然,一阵更浓的大雾从崖底翻涌而上,瞬间将四人包裹。
李莲花眼前骤然一白,下意识想去抓身侧李寻渡的手臂,指尖却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阿渡?阿飞?方小宝?”他低声呼喊,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他心头一紧时,一阵风忽然吹过,眼前的浓雾竟奇异地散开。
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眯起眼,等视线清晰后,李莲花彻底愣住了。
周围哪里还是漫山红的后山崖壁,分明是他当年在四顾门时,曾去过的百里外的望江亭。
“这是幻境?”
李莲花瞬间反应过来,可心头的疑惑更甚,“阿渡他们呢?为何偏偏把我拖进这幻境里,还偏偏是望江亭?”
他刚想迈步四处寻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李莲花来不及躲,只能屏住呼吸,看着小路尽头,一个牵着马的身影缓缓走来。
看清来人的瞬间,李莲花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人穿着一身熟悉的白色衣衫,面容憔悴,鬓角甚至带着几缕银丝,可那张脸,分明和他现在的模样一模一样!
是未来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目不斜视地从面前走过,脚步虚浮,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咳嗽几声,从路口到望江亭这短短一段路,竟停下歇了三次,整个人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疲惫。
李莲花下意识想抬手拉住他,却发现自己像被定在原地,根本动不了。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幻境里的“自己”为何会如此狼狈?他中毒后容貌大变,从未以这副样子来过望江亭,这幻境到底想告诉他什么?还有阿渡他们,此刻是不是也陷入了幻境?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更近,仿佛就在身后。
李莲花猛地转头,心脏狠狠一缩。
来人一身玄衣,手握长剑,眉眼间带着他无比熟悉的凌厉,竟是……肖紫衿?
可不等他细想,肖紫衿已快步走过他身边,径直走向那个“未来的自己”,声音冷冽:“李相夷,你到底把阿娩藏哪去了?我说过,只要你再见婉娩,我就杀你。”
“李莲花”轻叹了声,停下步伐:“阿娩去哪了我并不知情。”
“你少狡辩,你李相夷就是个奸险狡诈的小人。你当初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回来,不会抢走阿娩和四顾门,可你不是还是拿着少师剑回来了!”
“李莲花”摇了摇头,抬眼便看到肖紫衿眼中的恨意:“紫衿,你误会了,我——”
破军剑逼近几分,被怒火裹挟的肖紫衿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李相夷!不必再做无用的辩解。拔剑吧,今日我要与你决一死战。十年了,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少师剑。”
“李相夷”缓缓抬头,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紫衿,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夺走什么。”
“李莲花”只是叹气,却不拔剑。
他不拔剑的时候肖紫衿手持破军,一剑便往李莲花胸口刺去。
“拿出你的少师!”
“李莲花”踱步走到另一边的马背处,少师剑就静静的挂在马鞍上
“果真想做个死人,也没那么容易。”
握住少师剑柄将剑拔出,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月白光辉,掌心剑柄的纹路早就刻在了心里。
“李莲花”放下了手中缰绳,使力拍了一下,让马儿向着远处离去:“如今我内力已所剩无几,自然不会是你的对手,还不如来个自行了断。”
他的手指抚过剑身,细细的看过少师的每一寸,眼中盛满了不舍与愧疚。
“让你杀我总是不宜的。”
“有人弃剑如遗,有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终是有所不同。我此生有负许多,但最对不起的,就是这把少师剑了。”
幻境里的对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李莲花的心上,一股恐慌涌上心头。
“不!不要!”
李莲花想要阻止幻境中的自己,却被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眼前的“李莲花”继续动作。
“李莲花”左手一抬,手腕一振,但听啪的一声脆响,点点光亮飞散,叮当落地。
断裂的少师落在地上,一地光华,映日闪烁,似永不能灭。
李莲花看着眼前的一幕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嗓子好像被人紧紧扼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少师……阿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