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婆拉着李莲花进到屋内说话,方多病和商隐两人便恭恭敬敬地留在了外室,可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芩婆和李莲花的身影。
木门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外室显得格外清晰。方多病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目光仍停留在那扇雕花木门上。
“李门主与芩前辈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商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从善如流的将对李莲花的称呼从李神医换成李门主,嗓音依旧平静得如同深潭。
方多病转头,见那青衣女子已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正用刚才芩婆放下的那一块素白帕子继续擦拭那些没有擦完的东西。
“是啊...”方多病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那个...商司主,你是不是之前在一品坟就猜到李莲花的身份了?”
商隐手上动作未停,只微微抬了抬眼:“不算猜到,两年前,我跟着阁主时,她就在找李门主,所以当阁主跟在李神医身侧,不再去找李门主时,我就大概猜到了一些。”
方多病眼睛一亮:“商司主,你跟着李姐姐那么久,那你一定很了解她吧!”
“还算了解。”商隐说完就将擦拭好的东西收好,没再多说什么。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方多病偷偷打量着商隐——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秀却透着冷峻,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与江湖上那些娇俏活泼的女侠截然不同。
“那个...”方多病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在你眼里……李姐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商隐终于抬起头来,黑曜石般的眸子直视方多病:“你认为阁主待你如何?”
“啊?”方多病一愣,随即想起这些时日,李寻渡手把手教他剑招时的情景,“李姐姐待我极好,她...她教过我剑法,还救过我的命。她就好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商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那便是了。在我眼中,阁主待我们所有人,都如待你一般。”
方多病眨了眨眼,总觉得这话里似乎藏着什么深意。他正想再问,却见商隐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
方多病忍不住问:“商司主,那你知道李姐姐她...到底是什么人吗?为何江湖上没有她的任何记载?而且李姐姐似乎对李莲花有一种超出师兄妹的执着...”
“执着?”商隐转过身,嘴角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个问题,或许连阁主自己都说不清楚。”
窗外,日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商隐重新坐回椅子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阁主临行前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轻声道,“上面是阁主的心法,也就是扬州慢,它可暂缓李门主的毒性发作。你是李门主的徒弟,此心法由你来学,最为合适。”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拿起册子,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商司主,你刚才说李姐姐去了北疆?那里...很危险吧?”
商隐的目光暗了暗:“极北苦寒之地,毒虫猛兽横行,更有异族部落盘踞。”她顿了顿“但北疆的圣地中生长着一种名为‘冰魄莲’的奇花,据说和传闻中的忘川花一样可解百毒,但却比忘川花更为安全。”
方多病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李姐姐是去...”
“阁主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商隐打断他,声音却不如先前那般笃定,“她...一定会平安归来。”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方多病望着手中的册子,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想起李莲花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起他明明身中剧毒却还要处处护着自己...而现在,可他知道有人为他冒险远赴北疆吗……
“方公子不必多想。”商隐忽然开口,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阁主所做一切,皆是心甘情愿。”
方多病抬头,对上商隐平静的目光:“可是...”
“有些缘分,早在相遇前就已注定。”商隐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方多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忽然意识到,李莲花和李寻渡身上似乎缠绕着太多他看不懂的谜团——十年前的四顾门,神秘的李寻渡,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往事...
“方公子。”商隐忽然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准备些饭食。”
方多病这才惊觉天色已晚,连忙跟着站起来:“我帮你!商司主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直接喊我名字或者方小宝都可以,我也直接喊你商隐好不好?”
商隐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厨房。路过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时,方多病忍不住驻足,侧耳倾听——里面隐约传来芩婆的啜泣声和李莲花低沉的回应。他心头一酸,加快了脚步。
厨房里,商隐熟练地生火、淘米,动作利落得令人惊叹。方多病笨手笨脚地帮忙洗菜,忍不住问道:“商隐,你一直跟着李姐姐吗?”
“嗯。”商隐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我是苏木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这条命是阁主救下的。”
方多病手一抖,菜叶掉进了水里:“对、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无妨。”商隐神色不变,“那年,我们一族遭仇家灭门,我重伤将死,是当时作为阁主唯一手下的苏木救了我,他把我带回了云隐山,阁主帮我解了毒,医好了伤。”她顿了顿,“后来阁主说想要创办一个情报组织,自那以后,我便和苏木一样跟着她。”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问:“那...李姐姐她,创办灵渡阁是为了找李相夷吗?”
商隐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方多病:“有些事,阁主会亲自告诉李门主。”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在那之前,恕我无可奉告。”
方多病连忙摆手:“是我唐突了!”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沉默的面容。方多病偷偷瞥了眼商隐冷峻的侧脸,忽然觉得商隐和李寻渡很像,看似冷漠,或许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义。
“饭好了。”商隐将蒸好的米饭盛出,“你去请李门主和芩前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