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膳,沈知意又陪着陆平章喝了会茶,就在燕姑的挽留声中提出告辞了。
此时已经是未时时分。
沈知意觉得她要是再不走,燕姑估计还得留她在这吃晚膳。
但经历过中午的那顿午膳,她现在实在是撑得慌,已经经不起再这么吃一顿了。
何况她也担心母亲在家忧心她。
“那我送姑娘出去。”眼见无法留下沈知意,燕姑只能这样说。
沈知意本想说不用,她认识出去的路。
但燕姑很坚持,陆平章也没说什么,沈知意无法拒绝燕姑的热心肠,便也没再拒绝。
“那侯爷,我先回去了。”沈知意跟陆平章说,没再多提端午的事。
反正她意思到了。
陆平章愿意来,自然会来;不愿意,她也不可能强迫他。
陆平章也只是随意一颔首,并未多说挽留的话。
沈知意早已习惯和陆平章这样相处了,自然不会介意他的这副模样,倒是燕姑怕她不高兴,出去的时候就悄悄跟沈知意说起陆平章的好话。
“姑娘别介怀,侯爷就是面冷心热,而且奴婢能看出侯爷很喜欢姑娘。”
沈知意没介怀,但也看不出陆平章喜欢她。
看不出才正常,她跟陆平章又不是真的那样的关系,沈知意没多想。
燕姑却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在茯苓拿走沈知意手里的东西跟着她们往外走,又在沧海他们的问好声中陪着沈知意出去的时候,燕姑便继续跟沈知意说道:“侯爷从前习惯一个人待着,自从老太爷走后,这些年除了侯爷几个亲近好友之外,侯爷平时别说出去了,就连和人一张桌上一起吃饭也是几乎没有的事。”
沈知意听她这么说,倒是看了燕姑一眼。
燕姑叹了口气:“咱们侯府这个情况,姑娘是明白人,应该也看得出来,侯爷对那家子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要不是碍着老太爷临终前的嘱托,怕是都不可能跟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待着。”
“奴婢作为先夫人身边的旧仆,对此虽然看着痛快,但有时候看侯爷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实在心疼。”
她说到这,没等沈知意想好该怎么安慰的时候,燕姑突然一把握住了沈知意的手。
她激动道:“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侯爷身边有沈姑娘了,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她想到刚刚沧海和她说的话。
想到刚才沈姑娘和侯爷说的那些话,燕姑心里还是难掩动容,只恨不得她明日就嫁进来才好。
沈知意被她握着手,心里却有些惭愧。
她想对陆平章好是真的,但她跟陆平章毕竟不是真夫妻……她怕燕姑日后知道会伤心失望。
“燕姑姑……”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燕姑倒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笑着抹了下眼角的泪便先行松开了紧握着沈知意的手。
“看奴婢高兴的,都失态了,您别见怪。”
沈知意忙说:“不会的。”
“我……”沈知意酝酿了下后跟燕姑承诺道,“我会对侯爷好的。”
她没法保证她跟陆平章的以后。
但想对陆平章好的心,沈知意倒是从来就没改变过。
至少在陪着陆平章的这段时间,她会努力对他好的。
燕姑一听这话,差点又要喜极而泣起来。
“好好好。”她握着沈知意的手,神情十分动容。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到东院的月门处,沈知意就不肯再让燕姑送了。
“之后的路我自己走吧,姑姑回去照顾侯爷吧。”
燕姑本来还想坚持送她去门口,但沈知意这会倒是态度很坚决。
燕姑不好拂逆。
她其实心里也实在不想去看那满园红绸的样子,看着就糟心。
“那奴婢就不送您了。”
跟沈知意分开前,燕姑还嘱咐她回去尝尝糕点,觉得好吃的话就让人带信过来,她日后让人每日送到府上去。
怕沈知意拒绝,燕姑还特地多说了一句:“平时侯爷对吃的无所谓,厨房的厨子们正愁无处施展呢。”
沈知意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她能感觉到燕姑的热心肠,自然也就没再拒绝了。
之后两人分开,沈知意带着茯苓离开,燕姑目送她们走远才往回走。
一路走到门口,依旧是受了不少人的礼。
沈知意点点头,正受徐管家亲迎准备出去的时候,没想到在门口正好碰到了刚回来的陆砚辞。
两边撞上。
陆砚辞也目露愕然,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看到沈知意。
有那么一瞬间,陆砚辞以为沈知意是来找他的,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好些年,看到沈知意永远朝着他跑跟着他的那段时候。
那个时候,无论他出现在哪里,沈知意好像都会神通广大地提前知道,然后笑盈盈地跑到他面前,喊他砚辞哥哥,不管他如何驱赶,她都会对他不离不弃。
就好像爱惨了他。
他忘了身后马车里还有没下来的左谧兰,在这一刻,陆砚辞竟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记忆中那个身影,朝沈知意那边走了过去。
直至看到沈知意蹙起的眉尖,还有毫不犹豫撇开的视线,陆砚辞才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沈知意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跟着他跑,对他不离不弃的沈知意了。
她已经投入陆平章的怀抱。
而她今天过来,也显然不是来看他的,而是来看那个残废的!
在这一刻,陆砚辞是真的恨透了沈知意。
恨她的绝情,恨她的朝秦暮楚,恨她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他好像完全忘了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他才是先背叛的那个人。
他的眼睛始终跟随着沈知意,目光如影随形。
走在沈知意身边的徐管家都有些被看得如芒在背,身形都紧绷了,沈知意倒是依旧坦然,连看都没看一眼陆砚辞,就径直上了马车。
看着这样的沈知意,陆砚辞显然更为痛恨起来。
他甚至忘记所有,准备朝沈知意的马车走去,直至身后传来左谧兰的声音:“砚辞,你要去哪?”
陆砚辞这才终于幡然醒悟过来。
他眼睁睁看着沈知意的车夫赶着马车离开,风掀起车帘,他能看到马车内沈知意一闪而过的冷艳的脸,而他胳膊被左谧兰抱着,听她在他耳边轻唤他“砚辞”。
明明是从前让他满意的人,满意的声音,此时却让他提不起兴趣。
但看着左谧兰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有门前那一大片红绸,陆砚辞终于还是收回视线低了头。
“……走吧。”
他扶着左谧兰说。
另一边,燕姑回去后就跟陆平章说了沈知意走前和她说的那些话,陆平章闻着盏中的茶香气,沉默片刻后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在燕姑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跟人嘱咐一句:“端午那日,我要去沈府,你准备下。”
燕姑一听这话,自然欣喜万分。
日子还没到,她就激动地先出去准备去了。
陆平章对此也没说什么。
直到燕姑也走后,陆平章感受着再次安静下来的屋舍,明明是该让他自在舒服的环境,此刻却让他有些不适应起来。
他的眼睛往四处看。
不明白为什么沈知意才出现半天不到的时间,他却好像能感觉到每一处都有了她的身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