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沈渊还在睡梦中,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几乎是瞬间,琴酒就睁开了双眼,墨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全然的警惕和凌厉,直到看清进来的是医护人员推着的另一张医疗床,床上趴着的正是安室透,他眼中的锐利才稍稍收敛。
医疗床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声音也惊醒了浅眠的沈渊。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情况后,立刻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安室透的床边,“安室,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安室透是趴卧在床上的姿势,显然是为了避免压迫到背部的伤口。
他侧着头,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有些干裂,淡金色的发丝无力地垂落在额前。听到沈渊的声音,他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安抚似的、略显虚弱的笑容,声音因为趴卧和伤后的虚弱而异常嘶哑:“没事……就是……有点使不上劲。不用担心。”
沈渊的目光落在他裸露的后背上。
只见从右侧肩胛骨下方一直到后腰偏上的位置,覆盖着一大片厚厚的、洁白的无菌纱布敷料,边缘用透气的医用胶带仔细固定着。
敷料下方隐约能看出药物的痕迹,边缘处的皮肤显得有些红肿。
虽然被纱布覆盖,但依然可以想烧伤处理的痛苦历程。
首先要经过了彻底的清创,去除了坏死组织,然后涂抹了促进愈合、防止感染的含银离子药膏,最后才进行包扎。这种浅二度到深二度之间的烧伤,疼痛可想而知。
一旁的护士小心地调整着病床的角度,让安室透能趴得更舒适一些,同时轻声对沈渊交代注意事项,“这位先生背部的烧伤已经做了清创和上药包扎,目前情况稳定。请注意让他保持趴卧或侧卧的姿势,绝对避免平躺,防止压迫伤口和造成摩擦。”
“伤口需要保持清洁和干燥,不能沾水。我们会定时来为他换药。”
“饮食上需要清淡、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比如鱼汤、瘦肉粥、新鲜果蔬泥等,有助于伤口愈合。避免辛辣、刺激性食物和海鲜、羊肉等‘发物’。”
“还有,如果发现他有发烧、伤口红肿加剧、渗出液异常或有异味等情况,请立刻按呼叫铃通知我们。”
“另外,伤口愈合过程中会伴有瘙痒,请务必提醒他不要抓挠,以免损伤新生组织或引起感染。”
护士交代得很仔细,沈渊也听得很认真,一一记下。
医护人员仔细交代完注意事项后,便安静地退出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三人,以及卧在沈渊床边地毯上的闪电。
短暂的寂静被琴酒一声冰冷的嗤笑打破。
他侧过头,看着趴在对面病床上、动弹不得的安室透,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呵,你可真够狼狈的。就这么点伤,居然在手术室里待了那么久?”
他微微停顿,墨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意有所指地补充道,“需不需要……我对你说声‘谢谢’?”
这话听起来像是单纯宣示主权,替沈渊道谢的,但结合琴酒那嘲讽的语气和眼神,又有层暗指安室透此刻这副“凄惨”的模样,颇有故意博取同情甚至挟恩图报的嫌疑。
一旁的沈渊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暗自嘀咕:老板这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吗?怎么从昨天开始,就对安室透这么“针对”?这语气……
安室透听到琴酒的话,即使趴在床上,也能看到他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后背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他无法轻易动作,否则他真想立刻站起来和琴酒好好“理论”一番。
他忍下怒火,侧过头,用同样充满嘲讽的语气回敬道:“琴酒,你这么厉害,行动组的楷模,怎么也没见你今天就能出院,生龙活虎地回去继续为组织‘鞠躬尽瘁’呢?我以为你根本不需要包扎,光凭意志力就能愈合伤口,立刻回去当你的劳模呢。”
琴酒闻言反唇相讥:“怎么?丢下你这个累赘,我自己回去复命?如果你嫌命太长,我倒是也不介意自己先走一步。”
沈渊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印象里,这两人以前的相处就是属于同事的“冷漠”,怎么现在变成了两个互相方挑刺的小学鸡?
他摇摇头,不参与这两人的“拌嘴”,拿起安室透的手机,走到他床边,说道:“安室,你的手机,从昨天到现在,朗姆打来了好几次电话,都有录音,你听听看吧,心里好有个底。”
他操作着手机,调出录音文件,“最早在医院接的那通,是我用变声器模仿你接的。后面他又打来过,是琴酒帮你接你,对了,还有一通是贝尔摩德打来的,不过她没说什么实质内容。”
安室透趴在床上,因为姿势限制,动作有些不便。
他费劲的调整手的角度,方便他操作手机,然后接过沈渊递来的手机,从最早的那通——也就是伏特加在岐阜县用录音应付朗姆的那段开始,仔细地听取起来。
当听到沈渊模仿他用那种带着睡意和被打扰的不耐烦应付朗姆,听到那句“朗姆先生之前不是让我跟进琴酒吗?他没这个兴趣,他更想找个地方好好睡觉”时,他还能保持冷静,认为这是合理的推脱。
可听到后面,琴酒那含糊其辞、仿佛真的被打扰了“好事”的回应时,安室透:“!!!”
他猛地转过头,因动作过大瞬间牵扯到后背的烧伤,疼痛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一双紫灰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瞪向隔壁病床上一脸冷漠的琴酒!
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愤怒以及无声的控诉:琴酒!你是怎么想的?!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琴酒读懂了安室透眼中翻腾的情绪,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微微挑了一下眉梢,苍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近乎挑衅的神色,“我帮你很好的应付了朗姆的纠缠,让他暂时没空来找你麻烦。他要是还要点脸面,最近就该消停一阵子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用谢。”
安室透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这动弹不得的趴卧姿势,以及因伤势而虚弱无力、无法提高音量的状态!
如果……如果他此刻能站起来,他一定要冲到琴酒床边,揪住他的衣领,趴在他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我需要你这种‘帮忙’吗?!谁允许你随便给我编排这种桃色新闻的?!卑鄙!无耻!下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波本在组织里经营多年的形象,谨慎、神秘、能力出众且野心勃勃,现在倒好,琴酒轻飘飘几句话,加上贝尔摩德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一掺和,他直接成了沉迷“温柔乡”的浪荡子了?!
琴酒这混蛋毁他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