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的病情,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林心大本就紧绷的神经上。医院初步的检查费用已经耗尽了她的微薄积蓄,而医生提到的“可能需要去省城大医院做基因筛查”的建议,更像是一个无底洞,让她感到窒息。
尹有才丢下的那点钱,杯水车薪。他本人更是以“身体不适、生意繁忙”为由,很少露面,态度冷漠得如同对待一个不相干的人。尹家二老忧心如焚,但除了唉声叹气,也拿不出更多的钱。这个重担,毫无意外地,再次落在了林心大一个人肩上。
美容院的装修被迫中断,租下的铺面只能暂时锁起来。林心大白天在缝纫社拼命加班,晚上就去医院接替疲惫的公婆,整夜守着天赐。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但眼神里的光芒却愈发坚韧。
她知道,哭泣和抱怨没有用。她必须想办法弄到钱,很多很多的钱。
她首先想到了借钱。她厚着脸皮,去找了缝纫社的老板、以前相熟的工友,甚至以前尹有才饭店里那些对她尚有同情的老员工。大家或多或少都凑了一点,但数额有限,对于可能需要的巨额医疗费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走投无路之下,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去找那个“山东妹子”马春华。
她知道马春华恨尹有才入骨,也知道马春华可能通过一些不正当手段弄到钱。但和马春华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为了儿子,林心大决定冒险一试。
她通过以前的关系,辗转打听到马春华似乎在一个地下赌场做杂役。她找了个晚上,悄悄摸到那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乌烟瘴气的赌场附近。她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看到马春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
“马春华。”林心大从阴影里走出来,叫住了她。
马春华吓了一跳,看清是林心大后,脸上露出警惕和讥诮的神色:“哟,这不是尹家大嫂子吗?怎么,也被赶出来了?来找我干嘛?”
林心大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直截了当地说:“天赐病了,需要很多钱去省城看病。我知道你恨尹有才,我也恨。但现在,我需要钱救孩子。”
马春华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打量着林心大,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半晌,她冷笑一声:“钱?我有啊。但我凭什么给你?”
“我可以帮你对付尹有才。”林心大平静地说,眼神锐利,“我知道他更多的把柄,比你想象的更多。只要你帮我救孩子,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让你彻底扳倒他。”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交易。林心大知道这很危险,但她别无选择。
马春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心动。她对尹有才的恨意是真实的,林心大的提议对她极具诱惑力。但她也很狡猾:“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林心大压低声音,“尹有才当年在矿务局,不只是贪污,他还涉嫌伪造安全事故,害死过矿工,这事要是捅出去,够他枪毙的。证据……我知道在哪里。”
这当然是林心大情急之下的夸大其词,但她必须让马春华相信她有足够的筹码。
马春华果然被震住了,她盯着林心大看了很久,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她对尹有才的恨意压倒了一切。她咬了咬牙:“好!我信你一次!我先给你凑一笔钱,但你要发誓,等孩子病好了,你必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发誓。”林心大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儿子,她可以暂时与魔鬼做交易。
几天后,马春华果然通过隐秘的渠道,给林心大送来了一笔不算少、但也远不够去省城的钱。她警告林心大,这是她目前能弄到的极限,剩下的要靠林心大自己。
拿着这笔带着血腥和危险气息的钱,林心大心情复杂。但看着病床上儿子渴望健康的眼神,她将一切不安都压了下去。她开始更加疯狂地工作,同时四处打听还有没有其他筹钱的途径。
为母则刚。 林心大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母兽,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和力量。她不再是一个被动承受命运的女人,而是一个为了孩子可以豁出一切、与命运搏斗的战士。尹有才的阴影、生活的艰难、与魔鬼的交易……所有这些,都无法将她击垮。
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是儿子生命的希望。她必须赢下这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