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将圣火令收入袖中,对小六比了个噤声手势。少年会意,悄悄将腰间“明”字玉牌塞进衣襟,只留半块粗布帕子掩着。两人换上灰扑扑的棉袍,把坐骑拴在林间,徒步踏上归程——马蹄声太响,不如布鞋踩在落叶上稳妥。
子午谷的草径上,他们混在樵夫队伍里。背柴的老汉咳嗽着问:“小哥儿去哪?”张无忌低头替他扶稳柴捆:“去长安寻工。”老汉打量他腰间鼓起的圣火令轮廓,忽然压低声音:“俺侄子在明公军中,说张公待人如亲兄弟。”小六手一抖,他却泰然接话:“若真有这般人物,百姓也算有盼头。”老汉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饼子塞给他:“路上吃,看你瘦的。”
行至山溪旁,见几个村妇在洗衣。她们衣摆上隐约露出“明”字补丁,边捶衣服边闲聊:“听说张公去了武侯祠,还给断碑补了字。”“俺家虎娃回来说,看见个书生模样的人,眼底下有颗泪痣……”张无忌低头搅动溪水,倒影里的泪痣随波晃动。小六捏了把汗,他却从行囊里摸出块碎银,悄悄压在村妇们的皂角堆下。
暮宿山脚墟市,他们挑了家最破的客栈。掌柜的眯眼验过银子,忽然低声道:“楼上雅间空着,两位……”张无忌摇头,指了指堂屋大通铺:“就这儿。”夜里鼾声四起时,他听见隔壁汉子用暗语说“明公亲督修祠”,便扯过被子蒙头,指尖却在枕下划出道真气,将隔墙的鼠洞堵得严丝合缝——别让老鼠扰了百姓的梦。
晨起赶路,小六盯着他沾了草屑的发冠:“明公像个农夫。”他摘下发冠,任黑发披散:“农夫好,农夫眼里有粮,心里有民。”路过粥摊时,他摸出最后几个铜钱买了两碗粥,却把稠的那碗推给带娃的妇人,自己端起清水般的半碗。卖粥的大爷看在眼里,又往他碗里添了勺碎米:“年轻人,多吃点才有力气赶路。”
第三日入夜,他们误入乱葬岗。小六攥紧木剑,却见月光下有新立的墓碑,碑脚摆着半块炊饼——分明是百姓给义民的祭礼。张无忌驻足默哀,忽闻远处传来铁器碰撞声,忙拉着小六躲进灌木丛。只见一队黑衣人抬着木箱经过,箱缝里透出“明”字火漆。待队伍走远,他捡起掉落的纸条,上面写着“送雍州伤兵药”。小六要追,他却摇头:“有些事,百姓自己能办得好。”
行至四更天,暴雨突至。他们躲在破窑里,听着雨声中夹杂的马蹄声。张无忌扯过块破席遮住洞口,忽然看见窑壁上用炭笔写着“张公必胜”,旁边还有稚拙的剑痕。他用指尖蘸着雨水描了描字迹,对缩在怀里的小六说:“你看,民心就是最好的路标。”少年似懂非懂,却觉得窑洞里的风雨,忽然没那么冷了。
第五日黎明,长安城墙终于映入眼帘。小六蹦起来要喊,却被张无忌按住肩膀。他们混在菜农队伍里,看着城门卫兵仔细查验每个百姓的“良民帖”,却对挑粪的老汉一笑放行。张无忌凑近闻了闻菜筐里的青菜,对小六耳语:“日后该让城门官知道,粪筐里可能藏着军情,良民帖里也可能有冤情。”
进得城来,朱雀大街正逢早市。张无忌在卖油翁摊前停步,看他给百姓打油时总要多舀半勺。老翁发现他的目光,憨厚一笑:“张公定下的‘足斤两’规矩,咱得守。”他点头离开,行至街角忽然驻足——只见墙根下有个乞儿,正用树枝在尘土上写“明”字。他摸出块干粮掰碎递过去,乞儿却先在“明”字上画了朵花,才肯接食。
回到府邸时,宋青书捧着奏折迎上来,却见主公发间插着草茎,衣摆上沾着粥渍。张无忌摆摆手,先去马厩看了看新收的耕马,又到厨房尝了尝给伤兵准备的药膳,才接过奏折。烛火下,他望着“豫雍两州流民复籍率达九成”的捷报,忽然轻笑——这一路不声张,却比任何声势都更让他心安,因为他知道,民心早已在沉默中汇聚成河,而他,不过是河里的一块石头,顺着水流,便能抵达到光明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