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弃电子厂的铁门在凌晨两点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默弯腰避开锈蚀的门栓，霉味混着金属粉尘钻进鼻腔，就像父亲实验室里那台老空调的滤网——他记得十二岁那年，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气味里，把第一块战衣碎片塞进他掌心的。
“这里的电磁屏蔽层还能用。”周晓冉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他的登山包撞在废弃的流水线机架上，金属碰撞声惊起几只蝙蝠。
这个总是把计算器别在腰上的计算机系高材生此刻像换了个人，左手举着战术手电，右手熟练地扯掉覆盖在控制台的防尘布，“我上周黑进城建系统查过，这厂在九十年代给军工做过雷达组件，墙里埋的铜网能隔绝90%的外部信号。”
林默把帆布包放在控制台中央。
包角鼓起的形状像块不规则的石头——那是他贴身藏了三个月的战衣碎片，此刻正隔着两层棉布发烫，热度透过掌心往胳膊上蹿，和他每次使用“取出”能力前的灼烧感一模一样。
“开始吧。”他摘下手表放在碎片旁。
那只老机械表的秒针突然开始倒转，三格、两格、一格——停在15分23秒，和前晚咖啡馆里的情形分毫不差。
周晓冉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快速敲击，粒子对撞机模拟软件的蓝色界面映得他镜片发亮：“已导入你爸笔记里的‘锚点引力公式’，现在需要你同步输入‘取出’时的环境参数。温度是多少？”
“22.3度。”林默闭着眼，记忆像被按下了播放键——上周三深夜，他在出租屋厕所第一次成功取出折叠刀时，窗台上的温湿度计显示的正是这个数字。
“湿度58%，气压1002百帕，光照强度……”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47流明。那天我没开灯，只有走廊的声控灯漏进来一点光。”
屏幕上的绿色数据流突然急剧上升。
林默看见碎片表面浮起细密的金色纹路，就像某种古老的电路在苏醒。
周晓冉猛地拽住他的手腕：“看！碎片的热辐射值和模型锚点强度曲线完全重合——它本身就是个移动锚点！”
林默的呼吸变得急促。
三个月来那些混乱的记忆开始串联起来：第一次在便利店“取出”罐装可乐时，碎片正贴在他后颈；上周二能力失控导致冰箱门凹陷，那时他刚把碎片塞进抽屉……原来不是能力随机发挥，是他忽略了锚点的存在。
“输入第一次失败的参数。”他抓起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叉，“三个月前，我在公交站想取出伞，结果只摸到一手水。当时的环境是——”
“暴雨，温度18度，湿度92%，光照0流明。”周晓冉的声音突然变轻，他指着屏幕，“模拟结果显示，锚点强度0.3，低于临界值0.5。而你成功取出折叠刀那次，锚点强度0.7。”
林默的钢笔尖戳破了纸页。
他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蹲在公交站台边瑟瑟发抖，伞没取出来，反而把裤兜里的钥匙腐蚀出几个洞。
原来不是能力不行，是环境参数没达标。
“试试预演。”周晓冉突然合上电脑，从包里掏出个密封盒，“我用你爸的公式写了个预演程序，输入目标物品和环境参数，模型会先计算成功率。现在你想取什么？”
林默盯着碎片。
它此刻安静得像块普通金属，但刚才的金色纹路还在他视网膜上跳动。
“战术匕首。”他说，“上次在夜市遇到醉汉，我想取刀但只摸到空气——当时环境参数是多少？”
“夜市灯光800流明，温度28度，湿度45%。”周晓冉快速输入，屏幕跳出红色警告：“锚点强度0.49，建议调整环境。”他抬头，“去墙角，那里有根坏了的日光灯管，现在只剩100流明。”
林默走到阴影里。
碎片在他口袋里发烫，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按照模型提示，他调整呼吸频率，让心率保持在每分钟75次——这是预演程序里标注的“最佳协调值”。
“三、二、一。”周晓冉按下回车键。
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
林默摊开手，一把黑色战术匕首躺在掌心里，刀刃反射着周晓冉的惊呼声：“成功了！刚才模型显示成功率提升到82%！”
林默用拇指试了试刀刃。
锋利，冷硬，和他记忆里父亲收藏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笔记本在控制台上自动翻页，新浮现的字迹让他瞳孔收缩：“当锚点可计算，规则即显形。”
“看这个！”周晓冉突然把电脑转过来。
屏幕上是林默的笔记本扫描件，边缘处一行极小的字在软件增强下清晰可见：“锚点不稳定时，现实会自我修复，产生反噬。”
林默的手指按住太阳穴。
他想起第一次能力失控时，手背突然出现的灼痕；第二次取出钥匙串时，天花板掉下来一块墙皮；还有前晚咖啡馆里，手表停转的七秒——原来那些不是意外，是现实在“反弹”。
“我要做极限测试。”他抓起碎片塞进战术背心内层，“去地下变电站，那里电磁干扰最强。”
周晓冉的手指悬在键盘上：“那里的电磁脉冲会让锚点强度波动超过50%，模型预测成功率……”
“17%。”林默替他说完，“但碎片能吸收反噬能量——前晚手表停转时，它的温度升高了12度。”他拍了拍胸口，“父亲的笔记里说过，这东西是‘规则缓冲层’。”
地下变电站的电流声像蜜蜂在耳朵里筑巢。
林默站在两台变压器中间，手机显示电磁强度指数飙升到红色区域。
他闭着眼，按照模型预演的步骤调整呼吸，碎片在背心下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
“取出。”他轻声说。
掌心一片空荡。
但预料中的刺痛没有袭来。
林默睁开眼，看见碎片表面的金色纹路正在流动，像在吞噬某种看不见的能量。
周晓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反噬能量被吸收了！现在碎片的热辐射值比之前高了37%！”
林默摸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现实会反击，但我们可以防御。”墨迹未干，新的字迹已从纸页下方浮现：“当锚点连成线，规则的裂缝里，藏着重启的钥匙。”
回到电子厂时，天已经蒙蒙亮。
周晓冉收拾电脑时突然停住，他盯着屏幕上的日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计算器边缘：“奇怪，刚才预演程序的后台日志里，有三条未知Ip的访问记录。时间分别是……”他抬头，“你收到未知短信的那会儿，还有前晚咖啡馆电脑死机的时候。”
林默把战术匕首插进刀鞘。
碎片的热度已经退去，但他能感觉到，某种更灼热的东西正在心里生长——不是恐惧，是终于触到真相的兴奋。
“删了。”他说，“但记下来。”
周晓冉点头，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两秒，还是没按删除键。
晨光透过破窗照在他眼镜上，反射出一道细碎的光，像某种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