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30日。
h市，乃至整个L省的学术圈，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余波震荡不息。
t大着名教授、杰青关键，被卷入了前所未有的学术不端风暴中心。
指控内容触目惊心：
系统性剽窃他人成果、多篇论文数据造假、恶意打压同行学者、操纵学术评审流程……
关键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公关”。
他第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痛心疾首地表示“课题组管理存在重大疏漏”，并将所有罪责精准地推到了他曾经的得力助手——凌远东副教授头上。
关键展示了一系列“内部调查证据”，并声称凌远东为了个人晋升，长期背着他进行这些非法操作，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紧接着，t大以惊人的效率发布官方声明，宣布：
经查证，所有指控指向凌远东个人学术不端行为。
凌远东已被取消副教授资格，解除聘用合同，相关学术成果正在接受进一步核查。
声明中，关键教授被描述为“监管不力”的受害者，仅受到“内部诫勉谈话”的象征性处理。
尘埃落定？真相大白？
整个学术圈一片哗然，随即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谁信呢？
如此庞大、复杂、涉及多个项目的系统性造假和打压，能是一个小小的副教授只手遮天完成的？
关键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这分明是壁虎断尾，弃卒保车！
然而，面对t大这所顶尖学府的官方定论，面对关键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大多数人选择了噤声。
公开质疑？代价太大。
但人心是雪亮的。
关键教授还稳稳地坐在杰青的位置上，t大理学楼那间属于他的豪华办公室依旧敞亮。
但无形的变化已然发生：
他名下那些炙手可热的国家级项目，申请渠道悄然对他关闭。
原本趋之若鹜、挤破头想进他门下的顶尖学子们，如今避之唯恐不及。
学术会议上，他身边环绕的奉承者明显稀疏了，取而代之的是礼貌而疏远的点头。
此刻，关键独自一人坐在他那间象征着权威的组会教室里。
巨大的圆形会议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坐在主位上。
他的三个“得力干将”：
凌远东，他最锋利也最忠心的刀，被他亲手推出去“挡枪”，以博士学位和未来学术生涯为要挟，逼其认下所有罪责，身败名裂，前途尽毁。
秦政，他倾注资源、寄予厚望的博士，在他失势后，第一时间就提交了换导师申请，火速找好了下家，连句告别都没有。
兰洛……想到这个名字，关键心中的怒火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为什么偏偏是他？！
兰洛！
这个他从硕士就带在身边，资质平平，全靠他一手提携才得以留在t大的“老实人”。
他给了他资源，给了他平台，给了他旁人羡慕的安稳。
他背叛自己，有什么好处？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这简直是农夫怀里的那条蛇！
“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兰洛那看似懦弱顺从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恨意和算计？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
关键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看清来人后，一股暴怒瞬间冲上头顶。
“怎么？把你老子弄垮了，现在跑来耀武扬威了？关子元！”
关子元背着那个熟悉的吉他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教室的中央，与主位上的父亲遥遥相对。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我不开心，关键的教授。相反的，我很替你悲哀。”
“悲哀？”
关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我的确很悲哀！真想不到，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最后竟栽在自己亲生儿子和身边最信任的狗手里！”
他烦躁地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
“我很好奇，你们……尤其是兰洛，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
关子元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会议桌旁，目光如炬。
“关大教授，您博学多才，想必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
2021年12月21日，深夜。
G大理学楼，苏悦办公室。
关子元和苏悦挤在电脑屏幕前，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文献和资料。
“子元，你说的对。世界上没有绝对密不透风的墙。再强大的堡垒，也必然存在存在弱点。”
苏悦的手指在鼠标上滑动，屏幕定格在一篇博士论文的pdF文件上——兰洛的博士学位论文。
关子元凑近屏幕，目光落在最后的“致谢”部分。
致谢中对导师关键的部分简洁得近乎敷衍：
“感谢关键老师在我硕博期间给予的指导。”
寥寥一句，再无其他。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兰洛用大段充满感情的文字，感谢了一个叫“尹小汐”的人：
“特别感谢我的女友尹小汐。在我博士生涯最艰难、最疲惫、无数次想要放弃的至暗时刻，是她用无条件的爱、包容和支持，成为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她的笑容是我灰暗实验数据里唯一的光亮，她的鼓励是我深夜推导公式时最温暖的慰藉。她的存在，让我相信所有的努力都有意义。……（此处省略几百字）
希望我们能携手并肩，共同奔向那个属于我们的的未来。”
关子元立刻在学术数据库搜索“尹小汐”，根据兰洛的毕业年份锁定范围。
很快，他找到几篇尹小汐在读期间发表的ScI论文。
点开作者信息页，一张小小的证件照赫然在目。
关子元对人脸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
“是她！兰洛办公桌上照片里的女孩！就是她！”
“而且你看她的籍贯，”苏悦指着屏幕，“尹小汐，F省x市人。兰洛也是F省x市人！他们是同乡！”
显然，这对曾寄托了“共同奔向未来”期望的恋人，最终分道扬镳了。
兰洛留在了冰冷的北方t大，而尹小汐……她的去向成了一个谜。
“再看这些，宝贝。”
苏悦迅速打开另一个页面，是兰洛博士期间发表的论文列表。
一共五篇，无一例外，全部发表在领域内的顶级期刊上。但署名方式却令人咋舌：
所有论文的第一作者和通讯作者，都是关键。
兰洛的名字，永远排在第二位。
关子元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一篇一作都没有？！”
“对。t大博士毕业要求是三篇ScI，但通常要求至少一篇一作，或者导师一作、学生二作也可以算。但像他这样，五篇全是二作……”苏悦语气凝重，“这意味着，仅凭这些论文，兰洛在博士毕业后的求职市场上，竞争力非常有限！顶尖高校几乎不可能接收一个没有独立一作顶刊的博士。除非……”
“除非关键动用了他巨大的影响力，强行把兰洛留在了t大，给了他那个教职！”
关子元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苏悦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南方学生，尤其是F省那样温暖地方来的，很多都倾向于毕业后回南方发展，气候、家庭都是因素。兰洛留在冰天雪地的h市，留在t大，真的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吗？除非他别无选择。”
苏悦的眼神变得深邃。
“还有一件事，关键一直标榜自己是‘慈父’，对组里学生关怀备至。兰洛作为他的心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他儿子？他看到你投给pRb的那篇论文，作者是你的名字，他还要故意去拦截、去剽窃？关键后来用‘粗心大意’来解释，简直荒谬！一个能在t大立足的教授，会犯这种连本科生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除非……”关子元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是故意的！他拦截我的论文，就是为了给关键制造麻烦！他早就对关键心怀怨恨！”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破局的希望。
可苏悦的兴奋很快被忧虑取代。
“可是，子元，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这么多年过去了，关键确实给了兰洛不少资源，他在t大也站稳了脚跟。也许……也许他们之间早已达成了某种和解？怨恨被时间磨平了？我们无法确定兰洛现在的态度，更无法确定他对关键的真实想法。贸然行动，风险太大了。”
关子元沉默了片刻。
他凑近苏悦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计划。
苏悦听完，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这……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
“悦姐，”关子元打断她， “对付卑鄙的人，有时候，就必须用点卑鄙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