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走在最前面,夜风裹着松针往脸上砸,扎得人眼生疼,只能半眯着眼往前闯。小伍和阿远分守他两侧,手里各攥着根削尖的竹杖——这是跑惯山路的老规矩,既能探路防着猎人设的陷阱,真撞上野兽,也能当个趁手的家伙。
“前面就是断魂崖岔路!”阿远突然钉在原地,伸手往前方黑黢黢的山口指,声音压得低哑,“左边是近路,但得走崖边那截窄道;右边绕山走,得多耗一个时辰。”
小伍“咚”地蹲下身,指尖在地面碎石上搓了搓,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走左边!陈舵主说过,黑风教可能在山下打转,绕路就是撞枪口。你们看——”他捏起块碎石亮了亮,“这石缝里没新土,也没脚印,今晚还没人走这边。”
阿竹没多犹豫,跟着小伍往窄道挪。崖边的路窄得只够一人侧着身贴崖壁走,外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风从涧底卷上来时,裹着股能冰透骨头的湿寒,顺着衣领往皮肉里钻,吹得人后颈头发直竖。阿远主动换到最外侧,每走两步就用竹杖往路面狠狠敲两下,竹杖头戳进石缝时,竟有小块碎石“哗啦”往下掉。他赶紧攥住身旁的岩缝,声音发紧:“当心!去年暴雨冲垮过一段,这些石头看着结实,底下早空了,脚踩实了再挪!”
刚走了一半,阿竹突然觉出脚下的石头晃了晃。他慌忙伸手去抓崖壁,指尖却只摸到滑腻的青苔,整个人往外侧倾了半寸——山涧的冷风瞬间裹住他,底下黑漆漆的深涧像张要吞人的嘴。阿远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的腰带,竹杖往岩缝里狠狠一撑:“抓稳!别慌!”
就在这时,山涧对面突然传来几声狼嚎,绵长又凄厉,在山谷里绕着圈回荡,震得崖边碎石簌簌往下掉。阿竹心里“咯噔”一下——他早听过断魂崖的狼邪乎,夜里饿极了,连猎户都敢进攻。小伍反应最快,手往怀里一掏,“噌”地吹亮火折子。橙红的火光刚舔亮夜色,就见涧边岩石上亮起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像浸了毒的珠子,死死盯着窄道上的三人——狼群竟早就在暗处蹲守,此刻正顺着涧边的岩石往窄道爬!
“狼上来了!”阿远嘶吼一声,把竹杖凑到火上燎。竹节“滋滋”冒起黑烟,焦糊味混着松脂香飘开来,他将燃着的竹杖往外侧一递,一只扑过来的狼立刻往后缩,喉咙里发出低吼。小伍推着阿竹往前挪,火折子在手里晃得厉害:“快!离崖口就剩三十步!过了崖口就是竹林,进了林子就安全多了!”
阿竹刚站稳脚步,脚下的石头突然“咔嚓”裂了道缝。他踉跄着往前扑,正好撞在小伍背上。身后的狼趁机往前扑,前爪几乎要挠到阿远的腿,阿远反手将燃着的竹杖往后戳,狼嚎声瞬间响起。三人踩着摇晃的碎石往前冲,火折子的光在夜里晃得像要熄灭,身后狼群的嗥叫声追着脚跟响,涧底的冷风裹着碎石砸在背上,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
直到“哗啦”一声冲进竹林,竹叶打着脸落下,阿竹才敢松开攥得发紧的拳头。刚要弯腰喘口气,小伍突然伸胳膊按住他的肩膀:“别出声!”远处的竹林外,狼群还在低声嘶吼,迟迟不肯离去。
阿竹顺着小伍指的方向看——月光从竹缝里漏下来,照在几株竹子的竹节上,那里刻着几道极浅的黑痕,和他上次在大罗山见的“寻踪油”标记一模一样。“是黑风教的人!”小伍声音压得像蚊子叫,“但标记都发暗了,应该是之前路过刻的,没发现咱们。”
阿远立刻摸出腰间的桐油壶,拔开塞子,蘸着油往黑痕上抹。油液顺着竹节往下淌,很快把黑痕盖得严严实实:“得把这玩意儿盖了,免得总舵的人看见起疑,也怕后面有黑风教的尾巴跟着。”
刚处理完标记,远处突然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还混着人说话的粗嗓门。小伍赶紧拉着阿竹和阿远往竹丛深处钻,枝叶刮得脸生疼也不敢吭声。很快,一队黑风教教徒骑着马从山道上经过,手里举的火把把路面照得通红,有人嘴里还骂骂咧咧:“黑风瞎火的巡个屁!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竹林外的狼群见了火光,终于悻悻退去。
等马蹄声远得听不见了,阿竹才敢从竹丛里探出头,拍了拍身上的竹叶:“还好没撞见。咱们得再快点,耽误了给总舵报信,陈舵主他们就危险了。”三人不敢再歇,借着月光往大罗山的方向赶。
天快亮时,远处终于露出大罗山龙脊古道的影子,青灰色的石头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阿远指着前方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陈舵主说的总舵接应点,就是那化成洞!按规矩,得先出示‘云’字木牌,不然里头的人不会开门。”
阿竹赶紧从怀里掏出木牌,刚要往洞口走,洞里突然走出个灰袍老者。他手里握着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地响了一声:“来者何人?深夜闯大罗山,是何用意?”
“我们是圣井分舵来的,找总舵有急事。”阿竹把木牌递过去,手心都沁出了汗。
老者接过木牌,就着晨雾看了眼上面的“云”字,手里的短刀悄悄收了回去:“老身是大罗山总舵的守洞人。你们连夜赶来,到底有何要事?”
“陈靖舵主派我们来找秦舵主,圣井分舵急需总舵帮忙!”
老者听完,立刻转身往洞里走,声音里多了几分急色:“跟我来!秦舵主刚好在里头,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他。”
跟着老者进了化成洞,洞里飘着股松脂的暖意。秦苍澜正站在石桌前看地形图,玄色长袍垂在地上,袖口绣的银纹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他手指在图上的“圣井”二字上轻点,目光锐利如刀,连老者凑到他耳边低语时,周身的气场都没散半分。
等老者说完,秦苍澜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阿竹三人,声音沉得像砸在石地上:“陈舵主派你们来,圣井分舵遇上啥事?”
阿竹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都有些发颤:“知音涧的苏云汐等人遭黑风教追杀,投奔到了圣井山。黑风教三当家黑煞带人搜山,虽被苏云汐击伤,但恐怕后续的大班人马很快就到。陈舵主说,圣井分舵难以抗衡,今晚子时前就带兄弟们从密道提前撤退到大罗山,让我们提前来报信,望秦舵主能派人接应!”
秦苍澜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了两下,脸上却没半分慌乱:“陈舵主何时出发?密道出口在何处?你们三人路上可曾被黑风教的人盯上?”
“我们在路上遇了狼群,还撞见黑风教的巡逻队,好在没被发现,只耽误了小半个时辰。”阿竹咽了口唾沫,“陈舵主说,今晚子时前必从分舵出发;走密道的话,明天天亮就能到出口——就在李王尖石瀑那边。”
秦苍澜点点头,目光转向洞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峰!”
很快,一个穿黑衣的汉子跑了进来,抱拳行礼的动作利落干脆:“舵主!”
“带三十精锐,把破雷用的铁钩、防箭的湿布都备齐,半个时辰内出发,去李王尖石瀑接应!”秦苍澜顿了顿,目光扫过阿竹三人沾着泥污的衣角,又补充道,“陈舵主是我恩师。让伙房多煮些热汤,再备些干粮,圣井分舵的兄弟奔了一夜,别让他们冻着饿着。”
“是!”赵峰应声转身,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洞外。
秦苍澜又看向阿竹:“你们先去偏洞歇着,等陈舵主他们到了,我再听你们细说黑风教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