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夫,这个病人走了,另一个病人怎么办呀?”
春桃不知何时来到了戚妤初身边,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是新来的小护士,凭自己的本事考进的公社卫生院。深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所以很是认真负责。
戚妤初看着春桃因为熬夜出现的黑眼圈,弯唇笑了笑。
“不用担心,她的情况不算凶险。我先给她开几只吊瓶,等范主任上了班,请示一下再做决定。”
“那就好,我是担心如果她在咱们这里出事,家属会过来闹,到时候咱们都逃脱不了责任。”
戚妤初听着春桃的话,突然想起了奶奶曾经的叮嘱。记得她刚做医生那会儿,每当出现救不活的病人,她都要难过很久,有时甚至还会自责。奶奶就开导她:“小初啊,医生只是人,并不是神。做医生可以有同理心,但不能过度共情,这会影响你的专业判断。”
戚妤初用了很长时间,才做到像奶奶说的这样。
可春桃小小的年纪,就能如此理性,是块做医护人员的料。
春桃见戚妤初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忙摸了摸脸,“戚大夫,你咋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啊?”
戚妤初回过了神,笑着说:“你脸上有黑眼圈,等换了班,就赶紧回去睡觉吧。”
翟小虎打完人,连夜离开了村子,直接去了翟春燕家。
他爹死后不久,翟春燕就嫁了人。翟小虎知道翟春燕想嫁的是顾岳泽,可他娘却为了多收彩礼,把翟春燕嫁给了一个瘸腿的男人。
那男人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有一条腿不太灵活。
翟春燕怨恨柳眉,嫁人后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翟小虎凭着记忆找到了翟春燕家,他还是四年前送亲时来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他到的时候,天还黑着。他怕大半夜的敲门,吵醒姐姐,就裹紧衣服蜷缩在了墙根的草垛上。
天刚蒙蒙亮,老李婆子就拿烧火棍敲着小儿子家的窗沿开骂了。
“翟春燕,你是死人啊,猪都叫半天了,你听不着是咋地?还不赶紧起来上山去割猪草。娶你这么个懒婆娘真是晦气,还生了俩赔钱货。我家老五的根儿在你这算是断了。”
屋里的翟春燕对这叫骂声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男人是老李婆子最小的儿子,排行老五,又因为从小就瘸,大家就都叫他五瘸子。
五瘸子虽然腿脚不灵便,却是个勤快人。活着的时候家里家外的活都抢着干,对翟春燕也好。没能给他留个后,一直是翟春燕的遗憾。
老李婆子还在骂着,翟春燕勾唇冷笑。她男人活着时,这老太婆还唤她一声老五媳妇。她男人刚死,这老太婆就开始直呼她的大名。
翟春燕经常劝自己看开点,就算对这个老婆子再厌恶,日子还得过。
她麻木地起身,叠好被子准备下炕,却被身旁的大丫叫住了。“娘,你干啥去?”
翟春燕看了看四岁的大女儿,柔声地说:“娘去打猪草,天还没亮呢,闺女,你再睡会儿吧。”
大丫不满地撅起了嘴,“奶奶就会欺负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翟春燕示意女儿小声一点,“丫丫乖,这种话跟娘说说就好,千万别让你奶听见。娘得去干活了,等妹妹醒了,你给她穿上衣服。你俩就在门口玩,不要跑远了。娘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了娘,我和小丫哪也不去。哥哥姐姐们都欺负我和妹妹。”
翟春燕听了有些心酸,她男人没了,连带着女儿都受欺负。可她性子软,除了难过,啥也做不了。
她推开门,瞥了一眼窗户下的老李婆子,没有说话。挎上背筐就往大门外走。
老李婆子在背后叫骂:“你瞎呀,没看到我吗?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
翟春燕装听不见,继续往大门口走。
老李婆子来了火,骂骂咧咧地跑到翟春燕面前,叉着腰拦住了她的去路,质问道:“翟春燕,我跟你说话呢,你为啥装听不着?”
“你不是说猪饿了,让我赶紧去打猪草吗?我不敢耽搁。”
“呵,你个小卖逼匠,敢跟我顶嘴了是吧?”老李婆子扬起巴掌,就朝翟春燕扇了过来。
翟春燕往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小浪货,你居然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的。”
老李婆子更火了,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突然瞥见了背筐里的镰刀,上前一步就抄了起来。
“翟春燕,你克死了我儿子,现在我就让你偿命。”
翟春燕眼见镰刀朝自己的脸砍了过来,吓得闭上了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却传来了老李婆子哎呦哎呦的声音。
翟春燕睁开眼,就见老李婆子躺在了三米开外的菜地里。菜地昨晚刚浇过水,里面全是泥。一个瘦高的少年,正咧着嘴看着她笑。
“小虎?你咋来了?”
翟春燕见到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眼里露出了久违的欣喜。
翟小虎可以说是翟春燕一手带大的,直到翟小虎十岁那年父亲死了,翟春燕又被迫嫁了人,姐弟俩才分开。
“姐,这老太婆这么不做人,你为啥要留下来受气,不带着孩子们回家?”
翟春燕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家?爹死了,我哪里还有家?”
翟小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姐,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以后家里就只有咱们,我娘不会再回来了。”
翟春燕还没顾上问柳眉去了哪里,老李婆子就奋力地从菜地里爬了起来,冷笑出声。“这个扫把星是我们老李家花钱娶回来的,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把人接走,凭的是啥?她翟春燕没给我家老五留后,一辈子都得留在我家扛长活。我看她敢走一个试试?”
“你个老太婆,还想找打是不是?”翟小虎沉下了脸,转身就要进菜地,却被翟春燕一把给拉住了。
“小虎,别惹事。你打了她,今天就走不了了。听姐的,赶紧回去吧。”
老李婆子冷哼一声,“我们老李家在村里是大户,你敢来我家熊人,还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她扯着嗓子就往院子里喊:“老大老二,你娘挨揍了,还不赶紧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