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九点整。“新滨城银行”顶层大会议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椭圆长桌一侧,是以林墨为首的行管理层,人人面色肃穆;另一侧,是总行审计组的成员,为首的副总面无表情,翻阅着手中的材料,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更后排,则坐着各部门总监,他们眼神复杂,既有担忧,也有审视。
林墨站起身,他没有看审计组,而是目光沉静地扫过自己的团队,最终落在会议室前方巨大的行徽上。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经过一夜煎熬淬炼出的沉静力量,“最近,行内外风雨很多。有人说我们太过激进,有人说我们逾越边界,更有人说,我们正在将银行带入不可控的风险之中。”
他顿了顿,任由寂静在会议室里蔓延。
“今天,我们不开脱,不辩解,只直面问题。审计组的同志们也在场,正好,我们一起看看,‘新滨城银行’走过的路,究竟是对是错。”
他没有打开ppt,而是走到了侧面的白板前,拿起笔。
“第一个问题,‘钥匙基金’与‘深度思维’。”他在白板上画了两个圈,一个标注“基金”,一个标注“企业”,中间用一条粗线连接。
“我们支持创新,是不是就等于放任自流?不是。”他语气斩钉截铁,“但我们管控风险,是不是就等于扼杀天才?更不是!”
他在两个圈之间画了一个双向箭头,并在旁边写下“动态治理”四个字。
“我宣布,即刻起,调整对‘深度思维’的督导方式。撤销原督导组,成立‘战略与风险协同委员会’,由我亲自担任主席,卡特cto、外部顶尖技术专家、核心风控官共同组成。委员会每周召开联席会议,所有重大决策,包括技术路线、资金使用、市场拓展,必须经委员会充分辩论后投票决定。风险拥有一票否决权,但必须给出基于数据和逻辑的、令人信服的技术性理由。”
这个方案,既给了技术天才参与决策的尊重和舞台,又将风控嵌入了决策核心,而非事后监督。它不是妥协,而是构建了一个更高阶的协同决策机制。
会场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审计组副总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
“第二个问题,国际业务骚扰。”林墨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地球,然后在上面点了几个红点。
“被动接招,永远疲于奔命。我们要让对手知道,骚扰我们,是有代价的,而且这个代价,他们付不起。”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国际业务部负责人,“通知我们所有的国际合作方,即日起,‘新滨城银行’将建立‘合作信誉名单’。凡使用与我行有长期恶意诉讼或无理合规纠缠的律所、评级机构的对手方,其在与我行合作中的信用评级将自动下调一档,融资成本相应提高。同时,启动对那几家律所的反诉讼程序,控告其滥用法律程序,进行不正当竞争,索赔金额,上不封顶!”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用商业规则将其制度化! 这是赤裸裸的金融威慑。会场一阵骚动,几位国际业务部的负责人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第三个问题,”林墨转向内部管理,他的声音放缓,却更加沉重,“关于权限、边界与责任。”
他走到会议室前方,指着墙上的行训——“稳健经营,服务实体”。
“有人说我林墨权责过大。我想问,在座各位,我们‘新滨城银行’从破产边缘走到今天,靠的是画地为牢、明哲保身吗?靠的是在旧地图里找新大陆吗?”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
“我们今天的地位,是靠着一次次在无人区探索,在风险边缘谨慎前行换来的!‘钥匙基金’、‘风控中心’,不是谁的私人领地,它们是银行应对未来挑战、服务国家战略必须打造的新能力!权限,对应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如果有人觉得这个责任太重,我林墨一力承担!但如果有人想为了所谓的‘稳妥’,砍掉我们面向未来的翅膀,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
“在此,我向总行审计组,也向全体同仁郑重承诺:所有战略决策,流程公开,记录可查,欢迎监督!所有资源使用,绩效导向,接受最严格的审计!但如果因此就要我们放弃探索,放弃担当,那我宁愿辞去这个行长职务,也绝不做历史的罪人!”
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先带头,掌声从零星迅速汇聚成雷鸣般的洪流,经久不息。许多管理层的眼中闪烁着激动和认同的光芒。林墨没有回避问题,而是用更宏大的格局、更坚定的担当和更精巧的制度设计,回应了所有的质疑和挑战。
审计组副总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淡去了不少。
会议结束后,林墨回到办公室,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稳住了阵脚。卡特是否会接受新的委员会机制?国际威慑能否真的吓退对手?总行的风波是否会就此平息?都是未知数。
加密电话终于响起,是苏晴,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但很安全。
“我没事,换了地方。你那边……”
“我撑住了。”林墨简短回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你安全最重要。‘规则反噬’继续,但要更小心。”
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城市。困兽之斗,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前路,依然漫长而凶险。他拿出那份“深度思维”最新的、被卡特嗤之以鼻的技术路线图,开始仔细研读。
破局,不能只靠勇气和言辞,最终,还是要回归最本质的专业与价值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