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光怪陆离的激流中沉浮,仿佛过去了万载,又仿佛只是一瞬。苏清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唯有那紧紧环抱的双臂与怀中那一点温热的触感,证明着她与婴儿的存在。地心玉髓的光华在体外形成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土黄色光膜,艰难地抵御着周遭混沌气流中蕴含的、足以分解万物的恐怖力量。那缕变异龙气则自发游弋,不断吞噬、转化着侵入光膜的混乱法则碎片,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不知“坠落”了多久,那足以撕裂神魂的混乱撕扯感骤然一轻!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周遭景象豁然剧变!
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与混乱激流,而是进入了一片……寂静到极致的诡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唯有无数细碎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法则碎片,如同星尘般悬浮、缓慢飘动。这些碎片,蕴含着生、死、光、暗、创造、毁灭……种种对立却又统一的道韵,它们彼此碰撞、湮灭、又重生,构成了这片空间的“基底”。
而在这些法则星尘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庞大到超越想象极限的巨门的虚影!
说它是虚影,因为它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更加凝练、更加复杂的法则锁链交织、扭曲、断裂后形成的轮廓。门扉洞开,但其后并非任何景象,而是一片不断蠕动、变幻的、由最本源混沌之气构成的漩涡。门框之上,布满了狰狞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污秽斑块,散发着与皇陵“孽”同源、却更加精纯恐怖的邪恶气息!
这就是那扇失控的“门”!连接此界与冥府核心的通道残骸!
仅仅是注视着这扇门,苏清月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那混沌漩涡吸走,被那污秽斑块侵蚀!她怀中的婴儿也剧烈颤抖起来,眉心的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似乎既渴望靠近,又本能地感到恐惧。
就在苏清月艰难地稳住心神,试图靠近那扇巨门虚影时——
“止步。”
一个平静、古老、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声音响起的刹那,周围飘荡的法则星尘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约束,瞬间定格。一道模糊的、由纯净星光与混沌气流共同勾勒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巨门之前,挡住了苏清月的去路。
这身影看不清面容,甚至看不清具体的形态,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混沌。但他散发出的气息,却浩瀚如渊,带着一种执掌规则、维系平衡的绝对威严。
守门人!
苏清月心头一凛,立刻想起蓑衣老者的嘱托。她强忍着那无处不在的威压,恭敬地以神念传递意念:“晚辈苏清月,受一位前辈所托,欲净化此门,封印皇陵之‘孽’。前辈让我问您一句:‘故人可还安好?’”
那模糊的身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这句问候触动了他亘古不变的沉寂。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苏清月怀中的婴儿。
“天帝之‘钥’……终于归位了么……”守门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故人……早已消散于时光长河,唯余执念,镇守于此。”
他缓缓抬起一只由星光构成的手,指向那扇巨门虚影上的污秽斑块:“‘孽’之本源,便寄生于此门核心。欲净化此门,需以‘钥’之力,引动归墟本源,冲刷其污秽。然,‘钥’灵智初生,力量未复,强行引动,恐有消散之危。尔,可愿承此因果?”
苏清月看着怀中因靠近巨门而痛苦蹙眉的婴儿,心中一紧。消散之危?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若不除此孽,此界生灵涂炭,亦无未来可言。晚辈愿竭力护持‘钥匙’,承担一切因果!”
守门人沉默了片刻,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颔首:“善。既如此,吾为尔引路,抵挡外围混沌侵蚀。能否成功,便看尔等自身造化。”
话音落下,守门人身影化作一道璀璨的星桥,穿透静止的法则星尘,直抵那巨门虚影的核心!星桥所过之处,蠕动的污秽斑块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地试图侵蚀星桥,却被桥身散发的纯净星光与混沌气流阻挡、净化。
一条通往最终战场的道路,被强行开辟出来!
“去吧!”守门人的意念传来。
苏清月不再犹豫,抱紧婴儿,纵身踏上星桥!桥外是足以湮灭一切的混沌乱流,桥内是相对稳定的通道。她沿着星桥,向着那扇代表着灾祸源头的巨门核心,疾驰而去!
越靠近核心,那污秽邪恶的气息就越发浓烈,婴儿的反应也越发剧烈,他眉心的幽光几乎要透体而出!
终于,她抵达了星桥的尽头——那里是巨门虚影最中心,一个由无数断裂法则锁链缠绕而成的、不断搏动着的黑色心脏!心脏表面,布满了与皇陵“孽”一般无二的猩红纹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与贪婪!
这便是“孽”寄生于此门、连接冥渊的本源核心!
似乎感应到了“钥匙”的到来,那黑色心脏猛地剧烈搏动起来!无数道污秽的黑色触手自心脏中爆射而出,夹杂着皇陵“孽”那充满怨毒的咆哮意念,铺天盖地般向着苏清月与她怀中的婴儿缠绕而来!
“就是现在!”苏清月眼中精光爆射,将怀中婴儿高高举起,同时,全力催动自身那缕变异龙气,混合着地心玉髓的本源之力,如同最虔诚的祭祀,将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婴儿眉心的烙印之中!
“以天帝之名,引归墟之力,净此污秽,封!”
怀中的婴儿,在这磅礴力量的灌注与门外“孽”的本源吸引下,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那双眼中不再是幽紫的火焰,而是化作了两轮……纯净到极致、仿佛能映照诸天生灭的混沌漩涡!
他小小的手掌,对着那搏动的黑色心脏,轻轻一按。
整个归墟海眼,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