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遍朝野,权相府却死一般的寂静。
书房内,烛火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掐灭,黑暗中,只听“咔哒”一声,是玉扳指被捏碎的声音。
“陆昭……好一个陆昭!”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重新点燃,映出权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怨毒。他望着案头一份来自京口的加急密报,上面寥寥数字:“京口水师大营戒备森严,提督赵阔拒不交权,似有防备。”
“防备?”权相冷笑,“他防备的,是老夫,还是圣上派去的人?”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地图前。地图上,长江如一条巨龙蜿蜒,而京口,正是龙首的位置。
“水雷之事,已无可能。”他低语,像是在对地图说话,又像是在对某个不存在的幽灵,“那么,便换一种方式。”
门外,一个身穿玄色劲装、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相爷。”
“萧白,”权相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陆昭拿到了证据,却还没来得及呈给圣上细究。他现在,是朝廷的红人,是英雄。”
“属下明白。”萧白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像冰。
“英雄,最怕的是什么?”权相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不是刀山火海,是污名。我要你,给陆昭安上一个洗不掉的罪名。要让天下人知道,他陆昭,勾结北狄,意图谋反!”
萧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相爷,此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
“失败?”权相厉声打断他,“老夫养你,不是让你来问失败的!去吧,动用你所有的力量。我要在三天之内,让陆昭身败名裂,要么死在刑部大牢,要么被北狄的刺客乱刀砍死在街头!我要让他,变成一根毒刺,扎进所有想动老夫的人喉咙里!”
萧白躬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权相重新看向地图,喃喃道:“陆昭,你不是要扳倒老夫吗?来啊。老夫倒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老夫的局,更深。”
京城,四海客栈。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
“什么?权相要构陷我们勾结北狄?”宋远一掌拍在桌上,茶水四溅,“这老贼,当真是好算计!我们刚扳倒他的水师计划,他就想把我们都钉死在‘通敌’的耻辱柱上!”
陆昭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权相的反应之快,手段之毒辣,远超他的预料。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查案,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绞杀。
“李公公那边怎么说?”陆昭看向一旁沉默的听风阁老者。
老者摇了摇头:“李公公在宫中根基虽深,但权相党羽遍布六部。他要保我们,就得对抗整个相府的势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只能尽量拖住,为我们争取时间。”
“时间?”陆昭苦笑,“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话音未落,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陆昭!陆大人可在客栈?刑部王侍郎有请!”
声音尖锐,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远脸色一变:“刑部?这么快就动手了?这是要下狱!”
陆昭站起身,眼中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然。他知道,这一刻,终究是来了。
“清颜,阿梨,你们立刻带着证据和虎符,去城西的听风阁据点,暂时躲避。没有我的消息,不许出来。”
“那你呢?”苏清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焦急。
“我去会会他。”陆昭轻轻挣开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相爷既然想演一出戏,我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他转头对宋远道:“宋兄,帮我拖住他们,尽可能争取时间。”
宋远重重点头:“放心!”
陆昭整理了一下衣衫,将守正剑佩在腰间,独自一人走出客栈。
门外,几名刑部差役肃然而立。为首的王侍郎五十多岁,三角眼中满是鄙夷与快意。
“陆昭,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告你通敌叛国,天子有旨,下狱候审!”
陆昭看都未看他,目光越过他,望向长街尽头:“王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这水,太深了。”
王侍郎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寒,随即恼羞成怒:“拿下!”
数名差役一拥而上。陆昭站在原地,未动。直到为首的差役的铁链即将抽到他身上时,他才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只有一声轻微的“铮”。
守正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如一泓秋水,轻描淡写地格开了铁链。随即,剑光一闪,那名差役手中的铁链寸寸断裂,虎口崩裂,惨叫着倒飞出去。
其余差役大惊,纷纷拔刀。陆昭却已迈步向前,守正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弧。
“剑气化形?!”王侍郎骇然后退。
只见陆昭身前三尺处,竟凝聚出一道无形的气墙,所有砍来的刀剑都被尽数弹开。
“滚。”陆昭只说了一个字。
强大的气劲扩散开来,逼得所有差役连连后退,站立不稳。王侍郎脸色惨白,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带不走陆昭,只得狼狈地道:“好…好你个陆昭!咱们走着瞧!”说罢,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陆昭收剑,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权相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善罢甘休。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有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而在暗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人群,消失不见。萧白遥遥望着陆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陆昭,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