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窗外的景色从郁郁葱葱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白。
飞机，破冰船，最后是颠簸得要命的雪地车。
等我们终于看到那座矗立在冰原上、像几个巨大罐头拼凑起来的科考哨站时，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哨站名字很直白，就叫“北极星前哨”。这里是人类文明在北冰洋区域最后的桥头堡，再往深处走，就只有无尽的冰雪和偶尔出来溜达的北极熊了。
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即使穿着最高级别的防寒服，那股子寒意还是无孔不入，往骨头缝里钻。
晓晓把自己裹得像个小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打量着这片纯白地狱。
苏婉则在不停调试着她的便携探测器，眉头微蹙，似乎在分析这里的能量背景。
千面……这家伙倒是适应得最快，已经熟练地开始帮忙从雪地车上卸装备了。
我们跟着其他几个零散的科研人员走进哨站主体建筑，厚重的气密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
里面温暖了许多，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消毒水和汗味混合的奇怪味道。
大厅里人不多，几个穿着不同国家制服的研究员匆匆走过，看到我们这几个生面孔，也只是投来短暂而警惕的一瞥。
在这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的距离感。
我们刚找到管理员，准备办理临时入住手续，身后就传来一个不算陌生，但绝对不想听到的声音。
“哟，动作不慢嘛。”
我心里骂了句娘，缓缓转过身。
果然是那个家伙。
龙组特别行动队，“睚眦”。
他还是那副德性，穿着贴身的黑色作战服，外面随意套了件防寒外套，拉链都没拉全。双手插在兜里，嘴角挂着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和戾气的笑容。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精干的队员，眼神跟鹰似的，瞬间锁定了我们。
妈的，还是被盯上了。而且来得比预想的还快。
“彼此彼此，”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龙组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兴趣？”
“维护世界和平嘛，哪儿都得盯着点。”睚眦走近几步，目光在我们几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晓晓和苏婉脸上多停留了一瞬，笑得意味深长。“特别是，当某些不稳定因素也往这儿凑的时候。”
他这话夹枪带棒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千面往前挪了半步，挡在苏婉和晓晓前面，眼神冷了下来。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旁边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察觉到不对，赶紧低着头绕道走了。
“直说吧，”我没心情跟他绕圈子，“想怎么样？”
睚眦耸耸肩，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
“不怎么样。这地方又不是龙组开的，你们能来，我们当然也能来。”
他收起一点笑容，眼神锐利了些。
“不过，既然目标可能重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我觉得咱们可以定个简单的规矩。”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出了这个门，各走各的路，各凭本事。互不干涉。”
“第二，”他盯着我的眼睛，“不管谁先找到那个‘东西’，必须立刻上报，等待龙组后续指令。不得擅自行动。”
我心里冷笑。上报？等待指令？到时候功劳是你们的，我们搞不好还得被扣上个“私自接触高危物品”的帽子。
“要是我们不同意呢？”千面冷冷开口。
睚眦身后的队员肌肉瞬间绷紧。
睚眦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但眼神里没半点温度。
“那恐怕，这趟北极之旅，会变得格外……热闹。”
他这是在赤裸裸地威胁。
我飞快地权衡着。
在这里跟龙组硬碰硬，绝对不明智。他们人手比我们多，装备更精良，而且背后有整个哨站的潜在支持。
暂时答应他，至少能稳住他们，出了哨站，天高皇帝远，冰原上会发生什么，谁说得准？
“可以。”我点了点头，“各凭本事，找到后……保持通讯。”
我没把话说死。
睚眦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成交。”他打了个响指，带着他的人转身走了，临走前还回头补充了一句，“祝你们好运，希望别冻成冰棍。”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我才松了口气，发现手心有点汗。
“跟这种人打交道，真累。”苏婉低声说。
“一群疯狗。”千面言简意赅地评价。
我们拿到钥匙，找到了分配给我们的小房间。条件简陋，但总算有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
安顿下来后，我们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开始研究数据公爵提供的具体坐标和周围地形。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声似乎更大了，呜呜地拍打着哨站的外墙，像有无数怨灵在哭嚎。
“气象预报说，今晚有特大暴风雪。”苏婉看着终端上的信息，眉头紧锁。
话音刚落，哨站内的广播就响了，一个冷静的男声通知全体人员，暴风雪预警升级为红色，要求所有人员非必要不离开建筑，并检查各自区域的应急设备。
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下来。
我们都没什么睡意，继续研究着路线。
深夜，暴风雪如期而至。
那已经不是风了，像是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无数白色的巨兽在疯狂地撞击、撕咬着这座孤零零的钢铁堡垒。
哨站剧烈地摇晃着，灯光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突然，啪嗒一声，房间里的灯全灭了，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几乎同时，我们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传来刺耳的提示音——信号中断了。
不是设备故障，是外界所有的通讯信号，都被这场恐怖的暴风雪彻底掐断了。
我们这个小房间，连同整个“北极星前哨”，变成了一座真正的、与世隔绝的孤岛。
“这下好了，”千面在黑暗里哼了一声，“谁也联系不上了，包括那帮烦人的家伙。”
他指的是睚眦他们。
我走到舷窗边，用袖子擦掉玻璃上的冰霜，往外看去。
只有一片混沌的、翻滚的白色。
什么也看不见。
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
暴风雪隔绝了外界，也把我们和龙组，还有这哨站里未知的其他人，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总觉得，这场暴风雪，来得太不是时候了。